他清楚,他虽然取得了一些战果,但这些战果还不足以填平他和袁绍之间的实力差距。张郃站在坡下观察阵地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张郃,虽然相距两百余步,他看不清张郃的脸,只能看到张郃的身形,却能感觉到此人与普通将领的不同。
此人从中军而来,应该是袁绍中军的某个将领。鲁肃略一思索,就想到了可能是谁。他听孙策说过,张郃是将才,只是眼下还没有等到属于他的机会。战场是将领脱颖而出的最好机会,张郃既然有才,出现在这里,观察他的阵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样一个能让孙策记在心上的将才,会做出怎样的部署呢?鲁肃有些好奇,还有些兴奋。
利用袁军调整战术的空隙,鲁肃也抓紧时间做准备。阵前的尸体要清理,箭矢要补充,受伤的将士要转移到后面处理伤口,虽然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具体的事务,他这个主将也不能不管不问。人都有惰性,也会有疏忽,如果他不去督促、检查,肯定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说不定哪一个问题就会造成致命的隐患。
兵者,死生之地,容不得一点疏忽。
鲁肃走了一圈,军谋石韪刚刚统计完伤亡数据,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将军,伤亡比例近十比一,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
鲁肃从石韪手中接过统计数据,看了一眼,却没石韪这么高兴。仅从数字上看,的确很不错,可是两次战斗的数据相差比较大,击退袁军第一次进攻只损失了十几个,剩下的损失几乎都是第二次战斗造成的,如果仅论这一次,数据就没这么好看了,比例接近四比一。
仅数据而言,四比一也是很不错的战绩,几乎可以和守城相比。但鲁肃不满意。他所领的这些将士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战斗力绝非普通战士可比,军械的优势更明显。如此高的比例说明他们至少在某些方面被袁军将士压制住了,最直观的可能就是士气。
“季善,情况不乐观啊。”鲁肃曲指轻弹。“成军以来,我军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对手,看起来士气很高,却还欠些火候,尤其是面对强敌的时候不够镇定。袁绍就是我们的砺石,击败他,我们就是真正的精锐,但凡意志有些许松懈,我们就会遭受重大挫折,伤亡大一些还在其次,意志崩溃了,以后就没法补救了。”
石韪听出了鲁肃的不满,有些窘迫。军谋除了为主将出谋划策,提醒建议之外,还有协助主将调节将士情绪的作用。军中将士读过书的不多,有不少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尊敬,军谋和他们没有直接利益冲突,有时候还会为了他们向主将提建议,在军中颇有威望,做起思想工作来也更方便。每一个军谋离开军谋处的时候,郭嘉都会强调这一点,但他显然做得不够。
军谋是轮岗,他不会一直在鲁肃军中,轮岗结束,鲁肃会给他一个评语,以供军谋处参考。如果鲁肃把这件事写在评价里,他的仕途会大受影响。
“将军,我会和各曲军侯说的。”
“不光是各曲军侯,受伤的将士心情不好,这时候也要注意安抚。”鲁肃放缓了口气。“抓紧时间登记功劳,然后发一点奖赏,激励一下士气。”
“喏。”石韪躬身答应,转身去了。
正午的烈日渐渐偏西,气温越来越高,东南风停了,阵前的血腥味积聚不散,蚊蝇乱飞。鲁肃想了想,轻笑一声,叫来一个亲卫,让他带几十个人,拖着大车越过深沟,将阵前的尸体扔到大车上,送到袁军阵前。袁军将士见他们没有带武器,又送来了同伴的尸体,倒也不好拒绝,只好收下,免不了还要说几句客气话。随着一车车的尸体拉下去,袁军阵前渐渐被尸体摆满,这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知道会有伤亡是一回事,成百上千的尸体摆在眼前又是一回事。闻着腥臭味,听着苍蝇乱飞的嗡嗡声,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脸,想到下一次战死的可能就是自己,每一个袁军将士的心里都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