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暗自叹息。他知道袁绍心动了,已经决定接受郭图的建议,所谓明日再议不过是托词。形势如此紧急,袁绍恨不得现在就解决,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拖到明天早上。

走出大帐,沮授抬起头,已是下半夜,新月已落,朝日未明,夜空只剩下繁星点点,各自争辉。沮授心中微动,忽然释然。唉,形势如此,让审配渡河也好。他回头看了一下袁绍的中军大帐,郭图还没出来,两人可能还在商量什么,但声音很低,什么也听不到。沮授嘴角微撇,举步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张郃带着两个大戟士从大帐后面绕过来,向沮授拱手行礼。沮授欠身还礼,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沮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缓步离开。

张郃微微错愕,转身看着沮授的背影。片刻之后,他又回过神来,继续绕帐而行。

帐里,袁绍怒视着郭图,沉声道:“公则,调审配到洛阳,邺城留给显思吗?”

郭图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双眸如渊。“主公,恕臣直言,若黄子琰战败,孙策移师浚仪,主公是想撤回河北,还是想与孙氏父子决一死战?万一不讳,主公是愿意显思继位,还是希望主幼国危,冀州系一手遮天?”

袁绍眉心紧锁,一时无语。若此战无功,撤回河北,威名扫地,他将面临群狼环伺,此生再无机会越大河一步,只能看着孙策在中原坐大。若与孙氏父子决一死战,他又没有必胜的把握。万一战败,他甚至有可能阵亡。袁谭新败,袁尚年幼,他们都不是手握重兵的审配对手,生死不知。

当此两难之际,调审配南下,与孙氏父子决一死战倒是一个勉强能接受的选择。正如郭图所说,孙坚、孙策精锐尽出,双方都到了生死攸关之际,调审配参战,己方有兵力优势,取胜的机会更大。万一战败,那也是两败俱伤,且审配的实力被削弱,冀州系无法掌控局面,对他而言依然利大于弊。

袁绍反复权衡了良久,最后不得不承认,郭图的计策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他有想助袁谭的私心,却无碍对他的忠诚。真到了那一步,让成年的袁谭继位肯定比袁尚好。袁尚虽然聪明,毕竟年幼,且刘岱阵亡,刘繇不知所终,没有母族支持,袁尚掌控不了冀州。

即使如此,袁绍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公则,你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郭图苦笑。“主公,臣若能料到黄子琰兵败,绝不让主公冒此奇险,宁可去黑山,剿贼避暑两不误。”

袁绍叹了一口气。“是啊,谁能想到黄子琰……”他咂了咂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黄琬也是个能臣,有统兵平乱的经历,怎么上了阵却这么不中用,居然被黄忠困在山里了。他这一仗是怎么打的?这事的确怨不得郭图,可是又该怨谁呢?

我袁本初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袁绍一时惆怅。

……

黄琬坐在禹登台上,看着远处的火光,听着激烈的战鼓声,心情低落得无以复加。

援军来得很快,还没到一天就已经赶到山中,与自己只隔一道山谷。可是这道并不算特别深的山谷却像横亘在他和援军之间的天堑,几乎看不到成功的希望。那不是一条逃生之路,那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入口。黄忠准备了一天,就等着援军自投罗网。

不知道先赶来的是谁,荀衍还是麹义?应该是荀衍。倒不是他不相信麹义,而是麹义他们正准备围攻颍阳,突然撤退,需要有经验的将领断后,麹义应该是断后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