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逵惊醒过来,拭去眼泪,摇摇头。“可能是等朝食之后吧。他们战了半夜,应该也很累。”

“不对,身处险地,应该速战速决,否则援兵来了,他未必能胜。”黄琬起身出了帐,来到台边,举目四眺。天色已经渐亮,旭日初升,照在台上,山林间却还昏暗,能看到不少旗帜和火把,却听不到叙声音。黄琬不禁赞道:“数千人列阵,不闻一丝杂音,黄忠治兵果然有手段。败在他的手下,我一点也不冤。”

何逵没有接他的话,心中却升起强烈的不安。

朝阳渐渐升了起来,台上台下都升起了炊烟,双方将士都开始吃早饭,谁也没有发起攻击。阳光照亮了密林,将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黄琬等人的面前,飘扬的战旗,井然有序的阵地,各就其位的将士,甚至盔甲、兵器上的血迹都看得清清楚楚。

何咸送来两碗粥,黄琬取了一碗,一边吃一边观察黄忠的阵地。他没看到黄忠的身影,但他看到了黄忠的战旗。黄忠离得比较远,将禹登台至少有三百步远,就算是六石强弩也射不着他,被树影挡住之后,远程狙击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黄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本以为黄忠会发起进攻,可是现在看来,黄忠的阵地是一个防守的阵地,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他只是将禹登台周边的几个出口堵住,除了辎重车之外,还有不少将士在栽木桩,木桩半截埋入土中,或用大石压住,削尖的一端朝向禹登台。

这人谨慎到这种地步,明明可以强攻,迅速取胜,却围而不攻,等他主动突围?一攻一守,伤亡比例相差明显,可是这会延误战机。对黄忠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子高,黄忠这是想干什么?”

何逵没吭声。黄琬没听到回答,有点诧异,转头看看何逵,这才发现何逵脸色很难看。他以为何逵是一夜未睡,精神不济,刚想安慰何逵两句,何逵哑着嗓子开了口。

“打援。”

黄琬一下子没听明白,眉头微挑。何逵咽了口唾沫,又说了一句。“黄公,黄忠这是要将你当作诱饵,诱城中的将士来援,歼灭于台下。”

黄琬如梦初醒,心脏猛地一紧,就像被人用力攥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来。他以身为饵,要诱伏黄忠,结果黄忠来了,围住了他,又把他当作诱饵,迫使襄城的守军来解围。一旦襄城守军被他击杀大半,襄城也就守不住了,很可能会落入他的手中。

“我真是自作聪明,误人误己,罪该万死。”黄琬汗如浆出,手脚发麻。他伸手去摸腰间的战刀,却摸了个空,腰间的战刀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转身四顾,伸手去拔何咸腰间的战刀。何逵抢先一步,拦住了黄琬。“黄公,你的死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黄忠围住禹登台,肯定也派人控制了四周的高地,我们没有人能逃出去,消息也送不出去。你死了也无法阻止襄城的将士来援,如果活着,说不定还能鼓舞士气,牵制黄忠一部分兵力。若上苍垂幸,也许还有脱围的可能。”

何逵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人将黄公被困的消息传到颍阳,至少荀休若不会坐视不理。”

黄琬愣住,如泥胎木偶,一动不动。脸色煞白,一丝血色也无。过了半晌,他一声长叹。“我宁愿荀休若不理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