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事,让他们多经历经历有好处,哪有什么事尽在指掌之中的。”郭嘉很轻松。“出奇未必能制胜,有时候也会变成噩梦。”

孙策笑了一声,深有同感。袁绍突然提前行动,并不是有什么战略意图的出奇,只是激愤之下的盲动。大军刚过河,他就赶走了强谏的田丰,等于自断一臂。

不过在袁绍看来,田丰未必是一臂,更可能是不受控制的义肢。从谏如流是一项美德,但之所以是美德,首先因为难得。不管是什么样的明君,真正能做到从谏如流的时候都非常有限,除非他心里有敬畏,有更高的追求,才能忍人所不能忍。

对袁绍来说,他已经忍得太久了。年过半百,他不想再忍。

“黄河大概几月份复流?”

“不好说,如果天气一直这么冷,可能会比往年推迟不少。也许袁绍现在进军就是担心复流后我们会派水师骚扰他的粮道。现在进军,他可以多一个月的时间。”郭嘉裹紧了皮裘,又笑了一声:“他一向从容,宁湿衣,不乱步,现在被逼得抢先出手,也是无奈得很啊。”

孙策沉默了片刻。“奉孝,平舆离战场太远了,我担心应变不及。”

郭嘉摇摇头。“将军,我知道你的担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两军交战,不仅拼实力,比智谋,更比耐心。袁绍最终的目标是夺取豫州,是你,你在平舆,他迟早要来平舆,拳头伸得越长,力道越弱,战线拉得越长,对他越不利。等他一路攻击到平舆时已成强弩之末,将军正可痛击之。至于陈留、陈梁,除了几个重要城池之外,暂时让给袁绍也无妨,正好让他分兵把守。两军作战,怎么可能面面俱到,一点损失也没有。”

郭嘉顿了顿,又道:“将军,这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孙策咂了咂嘴,轻声叹息。他也知道两军作战,百姓不可能一点伤亡也没有。可他就是不忍心,总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减少一点伤亡。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终于把豫州整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被袁绍毁了。郭嘉和他朝夕相处,对他的心态把握得最准,一针见血,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那是谁?看起来有点眼熟。”郭嘉忽然伸手一指。

孙策凝神细看,见一个人穿过曲廊上的人群,正向水榭走来,脸被灯笼照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看不甚清。可是那挺直的腰杆,旁若无人的姿势,却让孙策一眼看了出来。他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这小子,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年前约他来见,结果他不仅年前没来,新年大飨时也没主动请见,正月初五年大家互相拜年贺岁,他也不露出,就像忘了这件事似的。直到正月十五,他终于露面了。

“诸葛亮。”

郭嘉回头看看孙策,又看看楼下的诸葛亮,也笑了。“事不过三,将军这回不会再逗他了吧。”

“如果是主动上门,我一次都不会逗他。”孙策笑道:“奉孝,他和你不一样。”

郭嘉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