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叹息道:“可是如此一来,党人分裂在所难免啊。”
荀攸慢吞吞地说道:“党锢之祸,不就是党人太团结,引起了朝廷的猜忌吗?”
辛毗苦笑。党人的势力的确太大了,不仅朝廷忌惮,袁绍也忌惮,孙策也不例外。荀攸不肯出面救何颙,也许正是出于这方面的担心。如果让孙策感觉到威胁,他也许会更排斥党人。这么说,他将何颙关押起来却不杀,正是要看荀攸的反应。如果荀攸反应强烈,不仅救不了何颙,反而会让何颙死得更快。
那孙策会杀何颙吗?他不会不知道,杀了何颙,就等于与天下党人为敌。
辛毗反复权衡,还是猜不透孙策会怎么做,郭嘉又会出什么样的主意。说到底,袁绍也好,孙策也罢,都只是表面上的强者,真正的决策者是他们身后的士人,尤其是颍川的士人。袁绍身后有郭图,孙策身后有郭嘉,士人才是这天下大局的真正对弈者。
可惜,我现在成了旁观者。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
“做得越多,何伯求死得越快。”荀攸转过身,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当然,你也别闲着,做点有用的事吧。周将军拿下了长沙,还有三郡未下,为了赶时间,可能要分派将领出征,你如果愿意,辅佐其中一部,立些功劳,将来再缓缓图进。”
辛毗挑了挑眉,默默地点了点头。周瑜是孙策的亲信,但他与其他人不同,他是真正的世家子弟,最能理解党人的志向。在他身边做事,要比在孙策身边更顺心一些。而且以他的情况,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留在周瑜身边唯一的麻烦就是将来可能与兄长辛评为敌。荀攸说了,辛评去了长安,很可能还会去曹操身边。曹操就在益州,与荆州发生冲突几乎是必然的事。
辛家也和荀家、郭家一样,分属不同阵营,各为其主了。
……
周瑜斜倚着凭几,竖起尾指,轻轻挠着发鬓。
荀攸坐在他对面,拱着手,沉默不语。辛毗坐在一旁,低着头,露出脑后的伤疤。伤口已经愈合,但头皮被削去,赖华佗妙手,将找回的头皮重新缝合,勉强遮住了伤口,但这块头皮再也长不出头发,露出一大块丑陋的疤痕。辛毗自己看不到这块疤,但这块疤却深深的烙在他的心上。
周瑜站了起来,走到辛毗对面,亲手放下辛毗撩起的头发,又帮他戴上冠,最后拍拍辛毗的肩膀。“连孙将军都杀不死你,以后就没人能杀得死你。佐治兄,你是有福之人,能得到你的帮助,我非常荣幸。”
辛毗松了一口气,又惭愧不已。“将军错爱,愧不敢当,将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袁使君。”
“若非佐治之福泽,袁使君又怎么会死里逃生?”周瑜轻笑一声,看看荀攸。“公达,你没告诉佐治当时的情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