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阴着脸不说话。他当时就觉得这是许劭给他挖的陷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他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让谁去讨要许淳?”

“陆康。”许贡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陆康就算了,还是……”

“不,就陆康。”许贡很坚决。“他是吴郡名士之首,又和孙策关系好,孙策如果不给他面子,嘿嘿,这吴郡名士的脸可就丢光了。”

……

沈友走进船舱,将一卷纸递到孙策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刚作了一篇文章,请将军指教。”

孙策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沈友虽然有些年少轻狂,但他还不至于拿学问来消遣他。“什么文章,怎么不去找杨德祖?我听说他做一篇《太湖赋》,怎么没听说你的,是不是被他比下去了?”

沈友笑而不语,只是催孙策看文章。孙策打开文卷,瞅了一眼。文章写得很考究,大概是沈友熬夜写的,怪不得眼圈有点黑。孙策品味不出那些字眼的精妙之处,但他能看懂大意,还没看完他就明白了沈友的意思。这和他之前和魏腾说的事差不多,都是关于舜避丹朱的事,说白了就是以古喻今,为他造势,还提到了秦始皇东巡,掘断东南龙脉的事。魏腾反对孙策借古喻今,沈友却是极力影射,恨不得把他说成舜,把长安的天子说成丹朱。

孙策看完,轻轻放下文章,十指交叉,握在身前,静静地的打量着沈友。沈友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神情有点尴尬。

“子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对谶纬怎么看?”

沈友沉吟片刻。“将军,谶纬之说虽属虚妄,与谣言等同。常言道,谣言止于智者,但天下人愚者众,智者寡,谶纬、谣言还是有用的。”

“王莽失败,是因为谶纬不够吗?”

“将军,事不能一概而论。王莽能成功和谶纬有莫大的关系。天下人皆知汉为尧后,又言五百年当有王者兴,新王当是舜之后也是人所共知的事,袁氏因此为天下盟主,如果舜避丹朱故事能让天下人知道天命在将军,何乐而不为?”

孙策咂了咂嘴。他当然知道舆论的重要性,而舜避丹朱于吴会也的确和他眼前的情况相适应,是一个绝佳的炒作机会。但他一心想改造人心,如果现在图一时方便,利用了这件事,将来再反对这件事就等于挖自己根基了。就像光武帝刘秀利用谶纬造势登基,大兴所谓内学,最后又发现谶纬是柄双刃剑,不得不禁绝图谶,等于自打耳光。

他不想开这个头,但他一时无法说服沈友。沈友有三妙,其中一妙就是舌妙,这口才也的确是好。

孙策重新拿起文章看了看,思索片刻,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子正,平心而论,你觉得你的文笔和杨德祖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