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花灯还亮着,灯谜还有不少未解,但是被四百口千军破指着,院中的宾客再也没有赏灯猜谜的胆气,自觉地散在院子里,相互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用目光互相交流,连话都不多说,免得引起无端的猜疑。他们与孙策第一次见面,但多少都听说过一些,知道这位将军少年成名,没什么学问,手却狠,谁也不想惹祸上身,平白丢了性命。还有些人等着看笑话,一个是少年新贵,一个是百年世家,本来是一场互相捧场的宴会,现在却弄成这副模样,就算最后没事,许淳这个面子也丢得不轻。
本来嘛,已经是阳羡第一世家了,还不满足,非要攀附孙家,六十多岁的人了,在一个少年面前如此谄媚,实在有损阳羡乡绅的脸面。武人是讲理的么,前一刻还推杯换盏,一转眼就翻了脸,拔了刀。
过了小半个时辰,李术带着阳羡长赶到许宅,向孙策报告。火已经灭了,但货物和船都烧了,纵火的人在逃,郭暾正在安排人追捕。他奉命接管了阳羡城,阳羡长也被带到。
孙策看看那个衣衫不整,面色苍白的中年官员,咳嗽一声,抽出腰间装有印绶的革囊,走到他面前。“足下便是阳羡长?”
中年官员慌乱地点点头,半白的头发瑟瑟发抖。他听到报告,听说城外火起,正准备安排人救火,县寺就被人包围了。李术破门而入,不分清红皂白,拖着他就走。如果不是李术穿着官军的制式甲胄,他还以为自己被山贼劫了呢。
孙策递过革囊。“在下讨逆将军领会稽太守孙策,这是我的印绶,请明廷检视。”
中年官员见孙策说得客气,稍微放松了些,接过革囊,取出里面的印综检查了一遍,又还给孙策,拱手行礼。“见过将军,下官葛生,阳羡县长,丹阳溧阳人。”
“溧阳人?认识曹豹吗,在陶徐州麾下为将的那个曹豹?”
葛生连连点头。“认识,认识,一个县的,年轻时有过数面之缘。将军,这是我的印绶,请检视。”
“原来是这样啊。”孙策收回自己的印绶,示意人给葛生安排坐席,又看了葛生的印绶。这是官场规矩,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亮明身份,就像后世警察问询前要出示证件一样。有了曹豹这个中间人,孙策和葛生聊得还算和睦。他说明了一下情况。他的船和货被烧了,纵火的人现在还没抓到,根据许淳的提醒,他觉得很可能是铜官山的山贼。为了追查情况,不得不接管阳羡,请葛生见谅。
葛生命都在孙策手上,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声附和,表示配合,又主动介绍了一下这附近的山贼的概况。他读了十几年的书,还曾到洛阳太学求学,后来入宫为郎,苦熬数年,好容易外放为官,却发现做官并不容易,实权都被当地豪强掌握了,他这个没根没底的县长根本没人放在眼里。许淳宴请孙策,请了那么多的人作陪,不少人还是县里的掾吏,他这个县长却没有收到邀请,对许淳自然没什么好感,虽不至于当面戳穿他和山贼的联系,却也不会为许淳打什么掩护。
“许公乃是本县第一世家,他对山贼最为熟悉,将军可以向他请教,必能有所收获。”
许淳一声不吭。他听得出来葛生在提醒孙策,可是孙策没有证据,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征得了葛生的同意,孙策摆摆手,示意李术可以走了。李术躬身领命,大步流星的走了。周围的人看在眼里,暗自称赞,气氛也缓和了一些。孙策虽然是武夫,做事却算周全,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动不动就要杀人。卫士训练有素,有点精锐的模样,孙家父子能以军功富贵,倒也不是浪得虚名,的确有用兵之能。
孙策一边等待消息,一边和王珍、许淳等人说话,还派人画了一副地图,标明各个山头的位置,又有哪些山贼,脸色不好,态度却很温和,不时表示感谢和歉意。画完图,他双手按在腿上,思索片刻。
“明廷在阳羡为官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