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会下,但我觉得围棋很适合用来说理。你看,纵横十七道(注一),棋子不过黑白两色,三百枚,其中的变化却极其繁复,一个人下一辈子棋也许都下不出同样的两局棋。由至简而至繁,只在于增加几道线而已。致万世太平这种事又牵涉到多少人,多少事,岂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又岂是换一个天子就能实现的?”
陈逸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半晌,又慢慢吐出来,脸上露出灰败之色,眼神中的神采也渐渐黯淡。他是想来说动孙策的,没想到被孙策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孙策用围棋作比喻极有说服力,棋子不过黑白,棋枰不过纵横十七道,但其中的变化又何止千万。由至简而至繁,这简直是最恰当不过的例子。
天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
“襄楷现在何处?”
陈逸突然惊醒,警惕地看着孙策。孙策笑了。“你不用紧张,我不需要用你们的人头来换功劳,就算我这么做了,朝廷也未必相信我。我找襄楷只是想和他聊聊。听说他精通方术,我现在需要这类人,听说过东莱人徐岳吗?他现在就在我这里,正在研究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很重要的道。”
陈逸想了一会儿。“故太史令泰山刘元卓的弟子徐岳徐公河?”
“没错,他就在我的营中,你待会儿可以去找他聊聊。我就是听他说起襄楷的。至于你,陈君,你如果愿意在我这儿做事,我非常欢迎,但扫天下之类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你真有本事,先把我这大营扫干净了,然后我们也许可以谈谈扫天下的事。”
陈逸瞪着笑眯眯的孙策,嘴角抽了几下,哭笑不得,拱拱手,扬长而去。
……
安陆。
黄猗拿着一份书札,兴冲冲地走进了刘勋的帐篷,还没说话就笑了。
“将军,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刘勋放下金杯,抹了抹沾满酒渍的胡须,大着舌头说道。他喝得有点多,已经半醉,只是还没倒而已。怀里搂着的女子被他薰得直皱眉,却不敢挣扎,只能挤出一脸的假笑。
黄猗有些不高兴。行军作战总要小心一点,哪怕是喝酒也要控制,怎么能不加节制的酗酒。他示意那女子离开,又将案上的酒食推到一边。“长安那边有消息了?”
刘勋顿时精神起来,身体前倾,凑到黄猗面前。“怎么样,他们出兵了?”
“虽然还没有到南阳,但是出兵已是必然。”黄猗故意抖了抖手里的书札。书札是曹操写来的,半真半假,但黄猗不想让刘勋泄气,故意夸大有利形势。“朝廷有意任命袁将军子袁耀为南阳太守,将南阳从孙策手中夺走。将军是袁将军故吏,又心存朝廷,从此可高枕无忧。为了让孙策俯首听命,车骑将军皇甫嵩集结了三万步骑,其中包括一万并凉精骑,以曹操、吕布为副,正在向武关进发。孙策就是再善战,这次也在劫难逃,只能束手就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