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皱紧眉头,沉吟良久,额头沁出了一层汗珠,油光可鉴。他翻来覆去了想了好几遍,还真没发现孙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轻佻,他粗暴,他不知礼数,他专横擅权,无视朝廷法度,但他的确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几次冲突,但孙策明明有强大的武力,却没有对他动过粗,和孙坚杀王睿、张咨完全不同。

“你看,没有吧?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怕的?你无非说我读书少,为人粗鲁,这些也是事实,我也没想装高雅,君子坦荡荡,小人藏鸡鸡……不是,常戚戚嘛,对吧?”

许劭无言以对,只能报以冷笑。

“行了,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虽然来送你,你也未必会把我当知已,说多了也烦人,我就不啰嗦了。临别在即,胡诌几句算作送别吧,还请许君不要见笑。”孙策咳嗽两声,举起酒杯,拱手施礼,一本正经地念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劝君更饮一杯酒,船过大江无至交。人情冷暖皆常态,青山明月自吹箫。踏遍千山与万水,还是家乡春色好。许君,一路顺风。”

虽然对孙策的确没什么好感,但往日知交没一个来送,反倒是孙策来送行,还作诗送别,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感动。两人拱手作别,许劭上了船,解开缆绳,升起船帆,顺水而下。许劭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的孙策,忽然叹了一口气。

许混不解。“阿翁,你这是……”

“小子,你觉得孙策那首送别诗怎么样?”

“不怎么样。虽然七字一句有些新意,但话里话外无非是讥讽我等,想劝我们留下罢了。”

“你啊,朽木不可雕也。”许劭摇摇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还请阿翁指教。”

许劭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他原本觉得自己感悟很多,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甚妥贴,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语来评价孙策和他的这首送别诗。这首诗形式很别致,是很少见的七言诗,诗句中的确有讽劝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对远行的担心,还有一种洞达世情的豁达。

孙策读书少,也没听说过他会做诗,这应该是他身边的人为他作好,让他来念一下的吧。是谁呢?张纮,郑札,还是那位聪慧的袁夫人?

不过,许劭印象最深的还是孙策的警告:你不要诬蔑我,否则你会自取其辱。孙策当时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许劭却感受到了其中深深的寒意。虽然他自认为是君子,还是不免戚戚起来。

……

孙策回到平舆城,刚刚进府,就收到了吕范送来的消息:程昱统领一万大军进入梁国境内,别部拿下了薄县,主力正在攻击虞县,很快就能推进到睢阳。

孙策不敢大意,立刻让庞统拿来地图,又请来张纮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