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日磾摇摇头,转身向门外走去。“我的书也许是白读了,但我就算不读书也知道,你们就算取胜,也不会有百姓箪食壶浆的。何伯求,我来见你本来是希望你能劝劝王子师,不要一意孤行,现在看来,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也不用说了。”马日磾在门口站住,眼神难得的凌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你记住,袁家五十余口,关中、洛阳几百万百姓,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何颙大怒,挺身跃起,伸手就要去拔刀,只是他年过六旬,又养病数月,未曾如此激烈的运动过。刚刚等马日磾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人虽然站了起来,双足却像针刺一般,身体摇摇晃晃,荀攸和辛毗连忙赶上去扶住他。马日磾摇摇头,一声长叹,转身走了。
“蔡邕不能留,马日磾也不能留。”何颙喘息着。“否则,将来必是一部谤史……”
“先生。”荀攸提醒道:“这里是宛城。”
“我知道这是宛城,我知道周瑜是蔡邕的女婿。”何颙面如金纸,脸上身上全是冷汗。“不过,我更知道孙策的险恶用心。只可惜我知道得太迟了。这都是王子师的错,一错再错啊。”
荀攸和辛毗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懂何颙的意思,马日磾也就罢了,蔡邕曾经是董卓的近臣,他太了解这几年发生的那些事了。蔡邕的老师胡广在孝安帝时就入仕,历事六朝,为官三十年,几乎有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经历了整个党锢事件。蔡邕现在写史的资料,有一部分就来自于胡广。由他来写史,党人做的那些事必将大白于天下。
荀攸最先冷静下来,劝道:“先生不必担心,若袁本初成功,就算蔡邕著成史书也无法流布天下的。”
“是的,是的。”何颙连连点头。“我们走,我们去邺城。”
……
孙策越过轘辕关,进入河南。
在颍川时孙策已经感觉到兵灾的影响,随处可见荒废的屋舍,新坟处处,路边偶尔还能看到白骨,曾经的繁华之地如今满目萧条。可是进了洛阳,他才知道颍川的情况还算好了。颍川人烟虽然稀少,偶尔还能看到有人的亭里。随着颍川的安定,越来越多的人返回家乡,人烟渐渐多了起来,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洛阳没有这种迹象。孙策走了四五十里,也没见到几个人,路边曾经卖到十金一亩的良田现在长满了草,新坟倒是不多,多的是白骨,路边的沟渠里随处可见,草丛里更是比比皆是。没有人烟,没有行人,倒是时常能看到眼睛发绿的野狗,远远的隐在草丛中,窥视着孙策等人。
那是吃多了人肉的野狗才有的眼神。
即使是真正的精锐,见惯了杀戮与鲜血,看到这一幕,义从营的将士还是沉默了,谁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赶路。反倒是为郭嘉赶车的车夫没受什么影响,将车赶得稳稳当当。
两天后,孙策渡过伊水,真正进入洛阳。
庞统前来迎接,韩当率领五百骑随行保护。几个月不见,庞统窜了一头,身体也结实了很多,走路又快又稳,颇有几分军中武夫的模样。渡船刚刚靠岸,还没停稳,他就一个箭步跳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