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有两位对古文字有研究的学者,邯郸淳之外,还有一位叫胡昭。

邯郸淳是前辈,胡昭是后起之秀。

和邯郸淳成名已久,也乐于入世不同,胡昭虽然年轻,却天生是一位隐士,年近三十,却对仕途一点也不热心,多次拒绝州郡的召辟。袁绍出奔时,何颙曾经跟他说过,从汝颍招引名士时,最好能将胡昭请过去。现在胡昭出现在南阳,大出何颙意料。

辛毗凑到何颙耳边,低声说道:“胡孔明在冀州时间很短,说是无意为官,盟主也不得已,只好让他走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南阳,我也是刚知道。”

何颙很生气,脸色泛起潮红。正准备说话,张仲景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便道:“伯求先生,大悲大恐对你都没什么益处,天下事有待先生处多矣,先生当为天下人爱惜自己。”

何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仲景,你是不是拜邯郸子叔为师了,这么会说笑?我已是一把枯骨,哪里还担得起天下这么重的担子。”

“我虽然没有拜邯郸先生为师,却也常去学堂听讲,有时候得闲,还请他过来说话。”张仲景哈哈大笑,扶着何颙上了台,一手便搭在了他的脉门上。将何颙扶得入座,他就松了手。“先生脉相浮而细碎,是体弱多虑所致,正该多与邯郸先生多往来,听他说些趣事解颐。”

“天下多事,我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说笑。”

“不然,天道自然,阴阳转换,大乱往往是大治的前兆。譬如这南阳,先生以为是大治还是大乱?你能想到几个月前杀得天昏地暗,人人惶恐,不知是否有明日?”

何颙垂下了眼皮。他与荀攸从长安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不少人,听了不少与南阳有关的事,知道南阳去年虽然乱了半年,年底还有一场大战,开春之后却很平静。虽说世家豪强们吃了苦头,不少人举家外逃,但孙策没有再杀人,也不是所有的世家都逃亡,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和孙策合作,看起来前景还不错。

如果说世家豪强是喜忧参半,那普通百姓却受益良多,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眼下的南阳也许算不得大治,却也算不上大乱。如果不带偏见,何颙甚至应该为孙策下一个能吏的评语。按照他这样治理下去,南阳很快就能恢复繁荣。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对袁绍越不利。

周瑜一直站在一旁,此刻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伯求先生,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可以吗?”

何颙的眼皮跳了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屏息片刻,又慢慢的吐了出来。他抬起眼皮,打量着周瑜。周瑜与孙策一样年轻,但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周瑜出身世家,他不仅是士人,而且是士人中的佼佼者。他说话的份量绝不低于辛毗、荀攸等人。

“将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先生一生奔走,为的是天下苍生,还是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