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燕云(二十六)

耿守忠哭了。

作为辽将,他是知道神臂弓的,很明白神臂弓的厉害。故而,他是头也不回的就向后逃窜。

时至现下还能如何?前方的刀盾兵被一扫而光了,接下的神臂弓那便是不可阻挡的利器,更休说齐军的强弓攒射。

这一战别的怎样不提,只说前军进攻,那已经是败了。

刚刚只是炮响,就叫他两股战战,犹豫之际,突闻破空之声呼啸而来!身旁一亲信军将只一声惨号,就栽落马下!胸前直插入一弩矢!

“神臂弓!”

那是当下就知道不好,急忙下马,兀的觉得头顶上有嗖嗖的弩矢掠过。便就再顾不得部将士卒,拔腿就往回跑!惊慌之中连头盔都落下了!

耿守忠好歹是个将军,他这一跑,其结果就是,身后士卒同声发喊,一齐回逃!

金兵整个前军都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了,此刻忽的见有人一发呐喊的向后奔逃,那还不是有样学样。须知道,整个前军本就是女真人打进西京道后收拢的降兵,那背后压阵的数百铁骑,才是他们自己人。

金军这么一逃,齐军是大受激励,当下就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拉弩上弦似都轻快了许多。一时间,弦如霹雳,箭似飞蝗,只听得厉啸之声不绝于耳,露出后背逃命去的金兵是纷纷倒地,哀号之声,响彻桑干河畔……

耿守忠虽然逃的最早,可他并没冲在最前,这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本来在前军的前军,所处位置叫他被败军卷裹在了中间。

事实证明,他却是幸运的。当逃兵最前的一拨人,被对面金军骑兵忽的飞出的箭矢钉在地上的时候,叫已经冲到逃兵前列的耿守忠骇了一大跳。

所有的败军都骇了一跳,再看前方的金军铁骑,已然摆出一副要冲锋的势头,所有人都僵住了。

一名金环骑将扬刀跃马而来,歇斯底里地狂吼着。耿守忠不用听翻译解释也知道他说什么,但不等他跑到最前,一名降将就先上前去,大声禀道:“好叫将军知道,汉军阵上的火器实在犀利。前军虽已奋勇前行,数百健勇之士却被那火器瞬间打翻在地,以至于死伤惨重,军心大乱,急切之间军卒再难向前!”

那金环骑将听了身后汉官的解释,嘴角一阵扯动,忽的催动战马,在所有人都不及反应前,疾驰到那降将身前,手起刀落,只见人头坠地,喷薄而起的血雾惊得嘈杂的兵群立时死一般寂静!

便是耿守忠心头也大肆悸动,他认得这人,往日里同在大同府做军将,也是前军中的一军头。从本质上言,与他耿守忠无甚个两样的。只就是手下的兵少了一些。就这样的一个人,眨眼间就被金人一刀砍了脑袋。这人且还不是完颜斜也、完颜蒲鲁虎这样的大人物,而只是一女真谋克。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耿守忠心头忽的有种自己就是那小虾米,不被女真人当人看的感觉。

看着那金环骑将带血的刀,后背一阵发寒。同时明白今天无论如何,女真人都是不会放过他这般降兵的,若回过头去冲锋,那是自寻死路。自己降金后能得优待,所倚仗的不过就是手下的军兵。若都是给赔在阵前了,那以后自己且又算得哪根鸟毛?

耿守忠心里发苦。深深后悔自己当日怎么就想着投降了,但自己选的路,便就是跪着也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