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的钟声终于敲响,与赵国文武列队上到了大殿后,让邵平揪心,也让一些不知情的赵国文武官员奇怪,过了相当不少的时间,竟然都不见赵歇来到大殿上。而正当邵平再一次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殿后突然传来了许详的公鸭嗓子声音,“大王驾到。”
随着众官象征性的行礼间,邵平悄悄抬头,偷看从殿后走出的赵歇,结果让邵平揪心的是,前几天明显情绪状态不佳的赵歇今天突然变得精神了许多,虽然双眼的黑眼圈更加明显,走起路来却脚步飞快,似乎已经下定了重大决心,然后人之常情,邵平当然是马上下意识的偷看站立在大殿两旁的赵宫卫士,还有他们手里的雪亮武器。
“各位爱卿,免礼吧。”赵歇的嗓声带着沙哑,却又十分洪亮,大声说道:“今天,寡人有一件大事要向你们宣布。”
还是人之常情,这一刻,邵平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然后还好,赵歇突然亮出了邵平昨天亲手交给他的简牍,抬高声音吩咐道:“在宣布这件大事之前,许宦令,你替寡人把这道简牍当众念诵一遍。”
“诺。”许详答应,声音也十分沙哑,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那道简牍后,许详带着哭腔,用他标志性的公鸭嗓子大声念诵了起来,“今有邯郸阳春里住民色,敢告赵国太子贾纵容宾客,殴杀我子……”
听到这道简牍的抬头竟然是邯郸百姓控告赵国太子,不知情的赵国文武当然都是一片大哗,可是让这些赵国文武官员更加惊讶和奇怪的是,声音沙哑的念诵着简牍,不但眼泪迅速涌出了赵国宦者令许详的眼眶,赵歇也忍不住是泪流满面,坐在王位上泣不成声,最后当好不容易念完简牍后,许详还忍不住掩面大哭,拜倒在赵歇的面前连连顿首。
“众位爱卿,都听到了吧?”赵歇不理许详,只是流着眼泪向众人说道:“寡人的逆子如此横行不法,竟然敢纵容门下宾客殴杀官吏,事后又仰仗寡人的权势,逼迫司寇官寺不得追究,罪恶昭彰,铁证如山。寡人已经决定,要把这个逆子打入囚车,押赴咸阳交给朝廷治罪,以儆效尤。”
不知情的赵国百官听了当然又是一片大哗,纷纷进言说赵歇如此处治似乎有些太重,也都劝赵歇就在国内处治他的儿子就行,没有必要把儿子押到咸阳治罪,赵歇却神情痛苦的摇头拒绝,又说道:“不止如此,寡人教子无方,竟然纵容逆子做出如此丑事,同样是罪不容赦。寡人现在宣布,将亲自把逆子押往咸阳请朝廷治罪,同时恭请朝廷废除寡人的王爵,另立新王治理赵国!”
赵歇这话当然是在朝堂上抛下了一颗炸弹,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几乎所有的赵国文武都已经双膝跪倒,或是发自真心,或是惺惺作态,争着抢着恳求赵歇收回成命,不要为了这事而自请废王,不知情的赵国司寇孙成更是磕头出血,表示这件事他的责任更大,宁可自尽谢罪,也要恳求赵歇不要自请废王。
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赵歇当然拒绝了众人的好意,坚持要亲自把儿子押到咸阳治罪,随便当面恳求项康废除自己的王位,还宣布在当天就带着儿子离开邯郸,赶往咸阳拜见项康,由赵相夏说和假相李元暂时署理赵国军政事务,然后又不顾众人的流泪叩请,真的在当天就押着儿子出城,取驰道南下前往咸阳请罪。
赵歇押着他的倒霉儿子出城的时候,赵国百官当然都到了城外给他送行,邵平自然也在其中,在向赵歇行礼告别的时候,邵平也由衷的对赵歇说了一句心里话,道:“大王圣明,臣下佩服。”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赵歇强行咽回了这句已经说到了嘴边的话,然后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上已经没有任何标志装饰的简陋马车,神情黯然的下令出发。——顺便说一句,历史上项羽在关中分封诸侯,故意分裂燕赵齐三国的疆土,削弱田市、韩广和赵歇的实力,其中韩广与田市都选择了和项羽拼命,只要被削弱得最惨的赵歇不敢反抗,乖乖服从了项羽的命令。
赵歇走后,他的几个同族亲信全都乖乖跑去拜见‘抱病在床’的赵相夏说,主动交出了他们惟一所掌握的赵宫卫士兵权,没有一个人敢在实际掌握赵国兵权的夏说面前多说一句废话,相反的,过了几天时间后,倒是白马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随同赵歇前往咸阳请罪的赵国宦者令许详,在南渡黄河时投水自杀,为赵歇的亲信心腹们多少留下了一点颜面,证明了赵歇这个长期以来的傀儡赵王身边并非全然没有忠臣。
赵歇自请废王这件事当然很快就轰传天下,收到这个报告,奸计得逞的项康在大笑之余,也马上决定把赵歇封为大汉朝廷除周叔外的第二个公爵,赐给赵歇十座城的食邑,以此表彰赵歇的知情识趣,乖乖退位,让自己和平解决赵国问题。然而陈平在向项康行礼道贺之后,又马上就提醒道:“陛下,得防着燕王臧荼,他是绝对不会象赵歇一样聪明识趣的。”
项康点了点头,也承认实际掌握燕国大权的臧荼绝不可能主动交出王位,稍一盘算后,项康问道:“陈平先生,以你之见,你说臧荼会不会直接起兵谋反?”
“陛下恕罪,恕臣下直言,这个可能恐怕很大。”陈平沉声说道:“之前英布逆贼伏诛的时候,臧荼的反应就是明显在怀疑陛下你有对他下手的打算,现在赵歇乖乖交出王位,天下诸侯王已经只剩下他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吴芮,他为了保住王位和权力,未必不会生出先下手为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