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嘉仁这边的部下可以通过票据拿到福利,程钧的父亲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烈酒喝。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就开始吹嘘自己以前能够一肩挑起多重多重的货物。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完之后又经常向程钧的母亲发脾气,责骂她。经常弄得母亲也哭,吓得弟弟妹妹们躲在床上哭。
程钧之所以当时毫不迟疑的选择愿意从军,就是因为干部学校是全寄宿封的闭制学校。学校的高墙挡住了外面一切让他不想见到的人,每天不断学习到的新知识,让他可以把一切不想回想的事情都挤出脑外。
分房之前,程钧得知自己的父亲去世了。必须得说,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程钧感到多么痛苦。与痛苦相比,他觉得终于得到了解脱。
干校在校生算半个就业,程钧家有一个半就业,所以与另外一个有两个就业的家庭共住一栋小楼。车间主任算两个就业,程钧家现在就是三个就业,属于可以申请一家单独住一栋小楼的范畴。程钧决定利用每年的探亲假回家,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给完全办成。
和程家同住的那户人家绝非坏人,夫妻两个男的在砖厂工作,女的在纺织厂上班。但是那家的二女儿学习也就那样了,程钧可以与刘红霞就学到的知识进行各种讨论,可和那家的二女儿完全没得谈。每次那家的二女儿听着程钧谈论学习,都露出敬仰的表情,这是让坚信‘知识就是力量’的程钧最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能够一起向前狂奔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有些类似他母亲那样的弱者。
年轻的车间主任听着铸造厂的声响,想着自家的事情。铸造厂的工人们则没那么多想法,他们按照各种设计好的规格,使用灰口铁铁水铸造出各种铁家伙。这些人必须格外小心才行,看着已经不再红热的铁家伙温度可能还有好几百度,随便碰一下就会留下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甚至有一位工人已经不小心烧掉了手,最后不得不进行截肢处理。
铸造厂每个礼拜都要有一天下午进行专门的安全培训,一旦出了比较大的事故,还会临时加开。工人们也许对开会没兴趣,不过他们对自己的身体很重视,所以开会时候的态度还挺认真呢。
生产出来的大量铸铁件经过退火或者淬火等工序,让整个铁件呈现灰口铁状态,或者内部灰口铁外部白口铁的状态。再经过外形修整,就送出去由验收员验收。合格品就出货,不合格的就送去铁厂回炉重炼。这些产品到消费者前都有一个出厂价,出厂价的定价权都在航海行会手中,这就与厂里的工人无关了。
既然赵知州已经从福州知州变成了广州知州,航海行会的董事会也得到广州来开。赵嘉仁无疑是定价权的最高指导者,不过产品数量如此之多,赵嘉仁自己只能做指导。真的让他一项项去定价,大概只有累死一途。
“卖给大宋的铁锅为什么要比市面价格低两贯钱铜钱?”董事们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其实铁锅只是个代表而已,包括火烧(明清开始称为烧饼)炉子上的那个铁质圆盖在内,赵嘉仁大票生产着大量铁制品的价格都比现在的普遍价格要低不少。
对这么一个问题,赵嘉仁就让充当老师的航海行会干事长袁弘杰给这帮人上了堂课。
面对一众股东,袁弘杰侃侃而谈。“什么叫做成本?什么是工厂化生产的成本?这不是简单的一个数据。这次我要求你们记好笔记,还要考试。考试不过的,你们的董事职位大概就有可能不保。”
航海行会的董事们都知道赵嘉仁说过航海行会的基本理念之一是‘铜钱面前一律平等’,不过这话其实有隐含条件。那些相信大地的平的人现在还很多,他们当中也未必没有富人,航海行会无论如何都不会接收他们成为核心的董事会成员。因为董事会的成员都坚信地球是圆的。若是进来个董事相信大地是平的,大家就必须先就这个基本问题斗个你死我活。
如果在基本理念上不能与赵家人保持一致的话,赵嘉仁从来不会手软。于是所有人都拿出笔记本,开始跟随袁弘杰老师学习定价的秘密。
课程内容很简单,工厂的设备有折旧期。每隔一段时间就出一炉红热铁水的高炉看着很厉害,然而炉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维修。从维修结束到再次维修之间的所有物资与劳动力投入如果是十万两白银,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只生产出一个铁锅,这个铁锅的成本就是十万两。如果能生产十个铁锅,每个铁锅的成本就是一万两,如果能生产十万个铁锅,那么每个铁锅的成本就变成了一两。
股东们最初对这个理论完全不理解,经过一番讨论,他们终于明白了大规模工业化成本竟然是一个动态的,而不是一个保持不变的静态。于是他们就豁然开朗。把商品卖出去,是个‘惊险的一跃’,能卖出去,就完成了过程。跃不过去,就抱着那些成本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