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属印度的话,只怕下一任印度总督就会面对连绵不断的反抗了,永无安宁之日。”
草鹿任一和山下奉文连连点头:日属印度和英属印度地位是一样的,那当初印度人费这个力气反抗英国人干什么。
“您的意见是?”
“特殊朝贡化。”
朝贡化这个名词对山下奉文并不新鲜,就是东亚传统国际体制中的中央帝国维持秩序的一套逻辑:大明、大清帝国时期,越南、暹罗、缅甸、朝鲜等都是中央帝国的属国,任何统治者的更迭都需要中央帝国认可才有效,不过中央帝国除名义上统属这些国家、接受朝贡外,实际并不干涉属国内政,这种既统属又独立的体系与西方的属国与殖民地完全不同,至少维持了几百年的安宁,只是后来因为中央帝国力量衰弱被打破后才发生动荡。
“所谓特殊朝贡化,就是要在原来的政治逻辑上加强内部联系,比如除了文字、职官、政体对接外,还要在经济、金融、军事、教育上实现一致化,以印度为例,今后货币就统一使用日元或称亚元,度量衡和计算体系一致,本土的知识分子和上层阶级要有日本留学的经历,军事装备、编制都要和我们统一,日本人可在符合印度法律的前提下自由前来定居、游历、经商、务农等,印度政府要聘请日本担任教授、教官、顾问,在军事上要结盟,属国有危难我们要发兵救援,属国之间有矛盾我们要负责公正调解……”
“那怎么统治呢?”
“各属国均拥戴天皇为最高元首,以本土人士为首相或总理,内阁成员必须本土化,政府在大政方针与日本保持一致的前提下独立参加各国际组织——比如德国人牵头的联合国,然后我们还要组建亚洲联盟与欧盟、北美对抗,派出的总督府只实行顾问职责,不直接统治民众,这样可以避免直接把斗争矛头指向我们。”堀悌吉强调道,“不仅印度如此,缅甸、越南、婆罗洲、原荷属东印度、马来亚、菲律宾都应该参照这套体系,这些国家加起来差不多有6亿人口,日本人口只有1亿,这些国家面积加起来相当于整个欧洲,而日本国土在欧洲也只能算中等国家,要想完全吞并是不现实,也超出了国力,如果加以殖民,你认为英、美、法、德诸列强会不来捣乱?”
一番话说下来,听得山下奉文和草鹿任一都是一愣一愣的。
思考良久之后,山下奉文长叹一声:“当我等还着眼于战争乃至战役成败时,堀君已着眼战后安排、全球竞争,不得不佩服耳。”
“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极力反对北上攻占西伯利亚和南下攻取澳大利亚了吧?”堀悌吉苦笑道,“消化现有战利品已超越了日本的能力,如果再攻取地盘,一定会消化不良而崩溃,部分马鹿只考虑攻城掠地,从来不考虑攻城掠地后怎么守、怎么统治、怎么建设的问题,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财主拼命去搜刮房子,却不知道自己所能居者一室尔,所能睡者一床尔,要这么多干什么?”
草鹿任一会心地点点头:这就是堀悌吉当初一直强调的,超过能力之外的资产都是负担的道理。
“这建议为什么不发给中枢呢?”山下奉文有些奇怪,“以殿下的英明,石原君、山本君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套体系的好处,即便内外部有一些反对意见,大家齐心协力之下也是可以同舟共济的,向我们这种也就不必夹在堀君和中枢之间为难了。”
堀悌吉摇摇头,站起来走了两步,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虽然这个突然不说话的举动有些不太礼貌,但山下奉文和草鹿任一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
良久之后,堀悌吉转过身来:“他们主持的特殊朝贡化和我主持的特殊朝贡化是有区别的……让殿下和石原来主持,了不起是满洲模式的翻版。山下君,我们控制满洲14年了,解决了问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