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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能放手一搏,任何拖延都是慢性自杀。胜了,我们坐下来好好和德国人谈谈条件;败了,我们无条件接受德国条件,干干脆脆地以乌拉尔山为分界线……”

“不!我还是坚持原来的主张,拉长德军突出部后从突出部下方进攻。”

“这是投机取巧。”朱可夫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敌人不上钩怎么办?敌人如果今年只推进到现有阵线,然后等明年修好大桥和铁路,解决补给问题后再步步为营推过来怎么办?您再往后退1000公里?”

华西列夫斯基不服气地辩解道:“明年国际局势也许会发生重大变化,国内情况也会趋于好转,至少不存在粮食危机等问题。”

“如果继续恶化呢?”

“我说,你们究竟在争论些什么东西?”眼看两人已争得面红耳赤,对这场争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斯大林仍然一头雾水,他先看看朱可夫,又看看华西列夫斯基,不知道他们究竟在争论什么,最后只好把目光投向库茨涅佐夫,“您能和我讲讲两个人各自的策略及谁更有道理一些么?”

“朱可夫同志的意见是连环调兵:先用重兵困住隆美尔所部,引诱德军派遣部队来营救并调动对方兵力和战线,在入冬后利用部分兵力拖住时间,拟利用战场空间进行反向进攻——由斯大林格勒和莫斯科的重兵集团南北对进,扑向沃罗涅日一线;华西列夫斯基同志的意见是持续后退,引诱敌人露出破绽后从突出部两个底部发动正向的钳形攻势,准备一举解决突入的德军部队,力争将战线推回到夏末时期……”库茨涅佐夫凭借着教鞭,在地图上对斯大林勾勒了不同的整体战略构想。

朱可夫的进攻计划一共涉及到动用400万兵力:其中,100万从中路战场调遣下来的部队负责拖住隆美尔;再用50万部队加上第一批部队牵制住德军南方集团军群和中央集团军群派遣的援兵;进攻主力是南线斯大林格勒方向的3个方面军100万人和北线莫斯科方向的2个方面军75万人,另外还有75万兵力负责各战场间衔接与联络调度。

其核心构想是将德军重心从中路引向中亚和里海一带,然后利用德军来不及回援的在反方向发动总攻,整体上称反向方案,也叫大解决方案。因为红军账面上虽然还有800多万部队,但真正能打仗的也就是600万人左右,其中100万左右分布在远东和西伯利亚不能动,还有100万需扼守要地不能轻动,出动400万基本等于全部兵力都孤注一掷拿出来打。打赢了整体格局会有根本性态势好转,不说占据上风,至少能维持相对体面的平手格局,打输也简单,可以直接认命了。

华西列夫斯基拟定的其实是防守反击计划,一共需动用200万左右兵力:其中,100万从中路战场调下来的部队负责引诱德军拉长战线继续进攻,促使德军将补给线拖长到1000公里以上,然后从南北两处各自抽调50万左右部队进行突击,断绝突出部德军的补给通道,逼迫德军后退。在德军撤退过程中,原本持续撤退的100万兵力负责反击,争取吃掉德军断后的1-2个集团军,将整体战线恢复到夏末时,挫败德军的进攻企图。

其核心构想是将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和东方集团军群的主力引向乌拉尔山方向,红军利用内线作战、熟悉情况且相对更不依赖后勤的特点与德军交手,希望德军在后撤过程中露出破绽,由于无论是战场范围还是动用兵力都小于朱可夫的方案,因此也被称为正向方案或小解决方案。打赢会带来类似莫斯科反击战的态势改善,但不可能动摇德军的优势,只是会让对手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同时战事不可避免地会长期化。

由于红军战斗力的相对孱弱及工业能力低下,两个计划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缺陷:

大解决方案的缺陷是对战术指挥要求太高,不但第一步要困住隆美尔,第二步还要以隆美尔为诱饵调动德军,如果德军不吃这诱饵或者说很快就完成解救任务,方案不可避免地会失败;

小解决方案的缺陷是对敌军战略设想要求太急,出发点是德国希望尽快找到并吃掉中路战场的红军主力并进而逼迫苏维埃签署城下之盟,如果德军不着急毕其功于一役,完全可不理睬红军的引诱和挑逗,继续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那样红军将没有半点可乘之机,反而白白造成了几百公里的焦土地带。

听完库茨涅佐夫的分析,斯大林脸色阴晴不定,两个方案其实反映了两人不同的价值取向:朱可夫一再强调迅速媾和,保存元气,所以希望一战定胜负;华西列夫斯基一贯主张以拖待变,以空间换时间,所以极力延长战事进程。好比一个患重病之人,朱可夫主张大手术——要么清理顽疾获得新生,要么就干脆准备办后事;华西列夫斯基主张保守治疗,想等一等看病情有没有转机或有新的特效药(国际形势剧变)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思路,究竟该如何选择,斯大林自己也犯难:到底是趁还有点本钱时来一把梭哈还是逐步止损,以小损失换取继续生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