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地面为之一震,心里有事的虎哉宗乙被惊得一屁股坐倒于地,平手汎秀也没站稳,幸好扶住手边树干。

仔细一分辨,响声似乎来自信贵山城。

平手汎秀心下生疑:这次攻城战难度不高,不必要使用大筒,所以根本没有布置炮兵阵地,何况大筒的动静也没这么大啊……

旁边侍立的服部秀安,友好地顺手把虎哉宗乙拉起来,那和尚也是一脸茫然不解。

正在疑惑间,城的方向跑过来一个背后插着靠旗的使番,隔着几十步远便大喊道:“主公!长宗我部家的军势率先杀入本丸,但松永弹正既不战,也不降,反倒自己把天守阁给炸平了!”

第三十四章 取易守难(上)

松永弹正此生,诚然可叹。

遥想他一介底层町民(抑或是土豪地侍,越是下层越缺乏明确的身份划分),既非高名大姓,又不是三好家的阿波谱代,却能努力把握住城头变化大王旗的时机,攀上三好政权的腾飞势头,由一介书佐文吏起步,历经佑笔、奉行、足轻大将等职位,年四十五时才得到拔擢,以越水城代的身份独当一面,五十二岁更进一步成为一国之主,最终是从无到有,创建了官至从四位下弹正少弼,职至幕府御相伴众兼大和守护,领地超过二十万石的家族。其中艰难坎坷,自是不言而喻。

然而他的魄力、才具和气运,比之同时代顶尖的英杰,始终还是稍逊了一筹。

松永久秀此人,一贯是辅政之才胜过为君,长于庶务,拙于军阵,与商贾公卿相善,却见恶于武士同僚,因此种种因素所限,在三好长庆死后,群龙无首,风云际会的关键时刻,难以将政治地位上的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土地与兵力,反而一度被三好长逸所压制,险些身死族灭。

从此之后,这位“恶弹正”的人生便开始渐渐的走下坡路。

一方面可能是随着年事已高,松永久秀本人的智术和判断能力有所下降,另一方面,他的儿子松永久通实在是个不省心的人,才具远不及其父,野心却犹有过之。

依靠往日积累的人脉与高明的外交手段,以信贵山城为据点的大和松永氏在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二元执政的时代,依然被视作是颇有影响力的畿内巨头,但往日的风采是再也不复了。

尤其从信长遇刺,到武田上洛这段时间,畿内局势几度剧变,而松永久通两次选错了边站队,将其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政治资本,终于挥霍得差不多了。

偏偏这时候,杀出一个讲究“斩草除根,诛恶务尽”的平手汎秀,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顶着巨大的财政压力,集结了超过三万人的部队,将信贵山城围得严严实实,眼看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了。

用一句古人的话形容,这种心态叫做“足下不死,孤不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