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甚至可谓是咄咄逼人。但却正对了安宅信康的脾性,令他一下警醒过来。
明明是被斥责了一番,安宅信康的姿态却稍微放低下来,他止住胸中不必要的感情波动,躬身施了一礼,用力控制住语气,低声说:“在下是受了三好家的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的委托,向公方大人和织田弹正求助的。倘若能得到援兵,助我等打倒擅权的筱原长房,三好家愿交出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并向当代公方大人献上人质,以示忠心。”
他这段描述,果然要比那封言辞言简意赅的书状包含有更多的信息量。但其中仍有许多暧昧不清之处,比如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究竟是谁?会不会只是找个临时工替罪羊?又或者献上的人质是哪位?会不会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庶流子弟?
但岩成友通没顾及这些。细节的问题可以今后慢慢谈,他首先要确定的是大方向,于是质疑到:“您提到了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但我并未见到这两人的身影。”
安宅信康侧开身,指向自己身旁的一人,介绍到:“这位是三好长嗣,乃是日向守(三好长逸)之孙,由二位殿下署名过的书状,便是此人从四国带过来的。”
随着话音,三好长嗣上前半步,躬身见礼,与安宅信康并肩坐下,开口解释道:“家祖已经处在幽禁当中,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殿下,也被筱原长房所控制,我等花费了数月时间,才侥幸与二位殿下取得联系,共同签下书状。”
岩成友通看着三好长嗣稚嫩的面孔,稍稍愣神。身为三人众的一人,他对三好长逸这个老上司十分了解,也跟其子长虎有打过不少交道,只是不知道长逸还有一个年轻的孙子。
念及三人众的从前和现状,不禁心生感慨。但这感慨只持续了片刻时间。
因为岩成友通从对方叙述中,发现一丝疑点,出言询问到:“请问,您所说的三好家那两位殿下,是居住在同一处吗?”
三好长嗣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但依然煞有介事地回答说:“并不是。阿波守(三好长治)是在胜瑞城,赞岐守(十河存保)则是在虎丸城之中。”
岩成友通略加思索,继而笑道:“两城隔着至少三百五十町(约38公里)远,两位殿下居然能在同一张状纸上署下名字,实在难得。”
这话令安宅信康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而年少的三好长嗣浑然不觉,只是点了点头,补充道:“此事主要是家父与几位属下一同完成的,确实颇费心力。连我本人,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两位殿下了。”
“嗯……”岩成友通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光亮,岔开了话题:“贵方的诚意,我已经领会了。虽然安宅大人您直接向织田弹正致意,但此事仍会交给平手监物大人处理。”
安宅信康嘴角抽动了一下,略显心虚地解释说:“在下确实曾派人借助界町商人,向织田弹正致意,但并未有绕开平手监物的企图。”
企图当然是有的,但没想到信长注意力都在近江、伊势和越前,对四国的三好残党并不怎么重视,根本懒得亲自搭理。所以安宅信康最终下定决心之后,仍是只能通过沼田佑光,寄托于平手汎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