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东海道,松平元康用尽各种手段,跟清和源氏新田支世良田(得川)一脉扯上关系,把姓名改为了德川家康,有趣的是平手汎秀也正出自这一氏源——确切地说是一直坚定号称自己是这一氏源。假话说过百遍,往往就被误认为真理,相比起其他武士时而自称源氏时而自称藤原的表现,汎秀已经让人觉得相当信服。
当然此事对现世的影响并不大,尾张的大部分粗豪武士,其实内心并不能深切体会到一个家名的威力。这一年,织田家照例发兵,组织了所有武勇出色的兵将,再次进攻美浓,直取稻叶山城,企图定下胜负。三人众等家臣早已离心离德,以各种理由推托出兵,导致斋藤家只能凑出不到五千人来,同时作为军师的竹中半兵卫也已经不在了。不过因为信长的轻敌冒进,尾张军中了长井道利的伏兵之计,溃败而归。
这场合战的损失,是五年来历次美浓攻略之最。而织田家占据优势却屡屡在野战失败的档案,为他们赢得了“天下弱兵”的美誉。然而平心而论,柴田、佐佐、前田等,都是尾张本地出身的猛将,手下军势也并不孱弱,战败的主要责任,该归于主将的战术失当。
此战失利,织田不得不再次把方针转移到谋略上来。所幸三人众并没因为这次失败就拒绝织田的橄榄枝。
不过甲信的武田信玄听闻此败后,反而兴致勃勃地派人过来结盟,为其子胜赖求娶信长之女,口头上约定共同对付今川氏真。这次军事上的完败倒是造成外交上的成就。相应的,武田内部派系斗争也顿时激化,嫡子义信被监禁,家老饭富虎昌自刃,今川家的媳妇也被送回骏河。这种程度的内乱,是完全无可能瞒住外人的。
然而此事只是令关东瞩目而已,近畿的动乱,方才是引发了天下的震动。一心复兴幕府的“强情公方”足利义辉,在御所中遭到偷袭而死,凶手嫌疑则是直指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足利一门大多遭到攻击,唯有义辉的二弟逃到了越前依附朝仓氏。一时四野人人“激愤”,纷纷谴责其无视法纪义理的邪恶行为,不过骂过之后,却未见有人真正出兵讨伐,甚至连名义上的宣战都不多。只有越后的上杉明确表示要出兵匡扶正义,扫荡“逆贼”,不过看看地图就知道这只是句空话。
平手汎秀或许是因为刚刚从外交场合回来,没有立即被选到进攻美浓的序列中。他也自得其乐,专心处理内部事务。夏目吉信的儿子被调动到身边担任旗本,服部小藤太娶了户田忠次的养女,下层的足轻们用也用这种方式拉近关系,企图把三河众和尾张众撮合到一起。但同时又保留着“三河众”的独立性,没有把他们拆散安装到其他备队去。
另外就是跟竹中重治保持着书信的联系了,汎秀既没有劝他加入织田家,也未提到招降美浓三人众的事情,只是谈了一些天南地北的话题,包括这几次合战的兵法之道,以及京八流和新当流剑术的高下之分,又探讨了一些对于局势上的认知问题。起初对方并不理会,不过写到第五封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书,称赞了汎秀的独到之处,更指出他见解不同的地方。双方都避开了言及尾张、美浓,据送信的中村一氏说,竹中深居浅出,似乎并不关注美浓三人众的现状。尾张这边几次延揽无果也淡忘了他。
至于送市姬出嫁,与浅井结盟的任务,平手汎秀出于减少参与外交活动的考虑,想办法推托掉了,推托的办法是阿犬生病了。织田信长明着骂了几声“玩物丧志”,不过心下大概还是很高兴的。
直到重要的使者来临,重臣被集中到小牧山城。
……
“在下是足利左马头大人的使者,明智十兵卫光秀。”
来者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不过风度翩翩,雍容自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至于这个名字,室内大概只有一个人会印象深刻。
“左——马——头——?”
信长拉长这声音反问过去。
左马头只是个从五位下的官职而已,并不算什么显赫的位置。不过当足利和左马头这两个名词联系到一起,就产生了新的意味。按照旧例,室町时期,足利一门叙任左马头者,就等于是幕府将军的继承人。
“是,在下的主君正是朝廷册封的左马头大人,讳足利义昭。”明智光秀十分淡定,仿佛是感受不到对方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