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一个矛盾的国家,在这个被称之为“菊与刀”的国家中,一些现象和事实表明这个国家的矛盾性:他们给外国人尤其是西方人的印象是温文尔雅的,但是残忍的杀戮也是这个国家带给亚洲人的血的教训;他们在传统文化上谨守着日本的封闭与传承,但是另一方面这个国家在亚洲却是西化最严重的国家;他们对有实力的一方顶礼崇拜,但是对弱小的一方却是毫不再乎。

所以,日本人有一种病态的矛盾:自大与自卑。对于美国这个在政治上和军事的保护国,经济上的援助者,日本人有着彻底的臣服,唯美国人马首是瞻。另一方面,对于亚洲各国,日本人有一种天生俱来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又是不确定的,他们害怕他们的亚洲邻居某一天赶上他们甚至超过他们,尤其是中国这个庞然大物。所以日本这个岛国,是不会将他们赖以生存的技术不加节制地输往中国。正是如此,对于输往中国的机器设备,轻易是不会流出日本的。

渡边三郎在深圳没休息两天,又被李思明给打发回日本了,这事别人还真代替不了。1974年渡边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娶了个香港女人当妻子,现在有两个儿子,一个取了个日本名字,一个却是随他妻子姓。他现在将近五十岁了,可是孩子却刚刚上学,现在他虽然有些钱,到了他这个年龄,毕竟不再年轻,早就有了为下一代打拼的想法。

……

李思明在深圳的这个家里的客厅坐了一个下午,当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也不想开灯。香烟在昏暗中忽亮忽闪,蓝色的烟尘袅袅升起。心理学家认为,一个人如果总是喜欢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或者总是不想引起别人注意,那么这个人的性格上应该是比较深沉甚至阴暗的,这观点太绝对,但是却很有道理。李思明当然不是一个性格阴暗的人,但说深沉,也算不上。说起理想或者伟大的未来,人人都能说上三天三夜,但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是举步维艰。

现在什么都缺,人力、物力和金钱。虽说他的那部电影会带来大量的美元,但是票房分成收入总是会延时支付,海外市场更是如此。现在只能边建设边等钱到帐,好在并不棘手。人力?这只能靠公开招聘加挖墙角了。

在国营或集体企业里工作,现在还没有下岗之忧,属于旱涝保收型的,但是总会是有人不甘寂莫,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人会跳槽到外资企业工作,这些人成了中国第一批职业经理人,但是对于李思明来说,关键是找到合适的人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的事情。另外,人事、户口、粮油关系、子女教育及退休制度,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深圳在酝酿取消票证制度,在深圳特区范围内,粮油敞开供应,取消一切票证。据说很有可能在明年变成现实,那就意味着,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一切生活必需品。

只有未来的工人倒是不太缺,已经开始形成打工的浪潮,深圳周边的富余劳动力也是很大的,家庭联产承包制的推广让许多农民从土地上解放了出来,而深圳的建设又让周边的一些农民成了城市人。要是再过几年,这深圳的人不管是工人还是农民,人人都想当老板。设备也是一个突出的问题,还不能马虎,希望渡边三郎能够不负众望。

杨月下班了,骑着她那辆自行车兴冲冲地回到了家,李思明在深圳的时候,每天她都会不停地看表,一到下班的时间就往家里赶。李思明开玩笑说她是个“落后份子”,不钻研业务,只想赶着回家过小日子。杨月却振振有词,说他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在屋外没看到灯亮,以为李思明还在工地,就掏出了钥匙打开门。里面呛人的烟味和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的李思明,把她吓了一跳。

“你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坐在那里干什么?装深沉啊?”杨月把灯打开。

李思明笑了笑,他早就发觉杨月回来了。杨月有一个习惯,骑车回到家时,总是习惯性地打着自行车铃声,这些天来李思明也习惯性地在她掏钥匙之前把门打开。

“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是他沉思的时候。我这个造型,帅不帅?”李思明比划着自己的“造型”。

“臭美!”杨月扑哧一笑,关心地问道,“你们的‘伟大事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

“人才难得啊,不仅是高级技术人员,还缺管理人员,不管是生产现场管理,还是行政管理。”

“要我说,是你们的摊子铺得太大,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现在知道错了吧?”杨月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