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衡在仪仗旌旗下阅览军情完毕,登时气急败坏,却又一时有些忧虑之色,而其人稍作思索,不免在马上与身侧荀攸坦诚以对:“公达兄,你之前曾劝我不必行单列之阵,以防前后失据,如今看来多有先见之明……而如今张翼德如此神武,不负万人敌之名,咱们是不是该稍作调整,以防溃军太多,被他一个接一个打下来,最后竟成倒卷珠帘之势?”
荀攸当即摇头:“绝不会到那种地步的,不过稍作调整也是好的,大司马意欲何为?”
“我有意让前军稍驻,整理队列,收拢败兵,埋伏强弓劲弩……”言至此处,吕范稍作停顿。
“如此甚佳。”荀攸也当即颔首。“可谓万全之策。”
“非只如此,”吕范见到对方如此肯定,愈发振奋。“不如再铺开队列,由单纵改为双纵……”
荀攸微微蹙眉,几乎是瞬间领悟了吕子衡的意思,但却没有多言什么。
话说,很显然,吕范是担忧张飞会扔下敌我双方大队,只率两百骑兵从更西侧绕过狭长的全军,直扑本阵,所以才会铺开部队……这种可能当然是存在的,但却仅仅是存在而已,因为在荀公达看来张飞是个将军,不像徐庶那般是个剑客,而抛弃敌军部队,直取敌方主帅的举动是不符合张益德历来性格的。
将军就是将军,哪怕到了穷途末路,只有单骑也不会行刺客之举;相对应的,徐元直蜀中刺国翻天覆地,却还是一个刺客的活动,这是人的秉性所在。
所以说,吕范后来此举在荀攸看来宛如画蛇添足,说不得反而会使队形混乱,显出破绽,为张飞所趁。
但是,所以说但是,荀公达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战是不可能败的……张飞如何神武,如何斩将夺旗,都不会影响到战事的结果。
原因很简单。
首先,张飞带着那几百骑兵杀伤有限,即便他神勇无双,能屡屡斩将夺旗,却没有能力借此机会进一步扩大有效杀伤,更不可能杀光所有军官,使燕军全军组织溃散。
相对应而言,如今这种局势下,燕军内部,哪怕是一名只听军司马读过那些军令布告,一路从家乡长途跋涉至此的什长伍长之流,心里面也都会清楚,天下大局属于燕公,此战与其说是诸侯争霸,不如说是扫尾平叛。
而这种情况下,这些远道而来,从凉州、汉中、徐州抵挡的部队只会一时溃散,却不会也不敢有人做逃兵的,等稍微回过神来,溃逃的兵马必然会在基层军官的组织下重新集结作战……而一旦如此,神武如张益德,也会被蚂蚁活活咬死的。
只不过,既然必胜,荀攸也没有什么心思纠正吕范的错误,毕竟,燕公拿这些杂牌兵摆在身前是何意,荀公达当然也有所猜度。而且他更明白,此时出言,人家大司马吕子衡未必听得进去——不是说这位没有气度,而是说他做惯了后方,却久不从军,此时又是敏感之时,临到阵前,不免苛全求备,反而失机。
一念至此,荀公达自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