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沮授看来,董卓、公孙珣、袁绍,当然还有个勉勉强强的袁术,这四个人之所以被认为是天下间最强大的四个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军事能力,也不是什么声望……毕竟,论打仗,公孙珣能把二袁吊起来打;论兵马和地利,董卓也能冠绝天下;而论声望,二袁天生天下仲姓,半个天下的官吏都是他家的门生……只是说,此时此刻,不管依仗是什么,这天下间只有这四个人可以被倚之为政治核心,并迅速建立起一个完备的体制!
又或者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他们四人最有可能迅速成为新的政治核心,这才能成为天下四强。
但是,乱世忽然到来,这四个人之前出身、性格、资本互不相同,所以成为政治核心的依仗也不同……譬如,董卓靠的是废立天子,以强兵握中枢;公孙珣靠的是个人军事实力和地方经营;二袁靠的是家门出身,和袁氏在关东地区的门生故吏,而其中袁绍还是公认的党人领袖!
“袁公。”沮授恳切言道。“我说几件事情……其一,我知道你此番忧惧,很大缘由是从虎牢、成皋、洛阳这些战事上看出了卫将军和董卓二人在军事上的强横。但依我说,一时的军事强横不足一提!若论打仗,高祖在项羽身前算什么,可最后胜者是谁?如果你能建立起一个完备的制度,到时候自然会有无数兵马源源不断在战场上锻炼成雄兵;会有如韩信、白起那样的名将脱颖而出,为你去应战‘项羽’;也会有如萧何、张良一样的人物为你谋划时局,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袁绍听得极为入迷,虽然正有侍女帮他热巾敷面以缓解鼻塞,却还是忍不住连连颔首。
“其二,其实对比着董卓与卫将军,袁公应该便已经醒悟,自己缺的到底是什么了。”沮授继续言道。“譬如董卓,他做的其实很好了,他没有兵,便去借袁公家中的名望聚拢兵马;他没有声望和大义,便废立天子,招揽士人,以期大权;他发现自己在洛阳陷入重围,便立即转向关中,以为根基……当然,其人行事过于粗暴,而且其人出身太低,所以这些方向虽然是对的,却反而渐失人心!”
“所以说,我家将军缺的便是兵马和根据地了?”郭图忽然插嘴。“毕竟,我家主公四世三公,天下仲姓,又覆灭阉宦,天下感恩……他不缺名望与大义,事不可为,便也无须在意什么讨董了!”
“不错!”沮授坦然颔首。
“那……”辛评忽然也有些迫不及待。
“这其实便是卫将军为何一定要盯着董卓不放的缘故了。”沮授赶紧又言,俨然不愿意给辛、郭二人发挥的余地。“他此行讨董,一来是要取并州以扩充根据地;二来,他终究是边郡出身,比董卓要强,却比袁公差的太远,所以他可以不求把握朝政,却是万万不能让天子落于他人之手的……这是他的劣势!”
拿热巾敷了半日面的袁绍忽然一声叹气,却终于是扔掉热巾,用嘶哑的嗓音开了口:“公与先生……你的这番道理,我与我身边的这些人,其实一直都知道一些,却一直都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将这件事说的这么透彻,让我心中清明,再无疑虑……所以先生此来,莫非是天助于我吗?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唯独一件事……”
“卫将军不会撤兵的!”沮授不等对方说完,便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他有他的苦衷,也有他为人的秉性……不下关中,握有天子,那他虽然强横,却不足以在将来与袁公久持!”
“这就好,这就好!”郭图大喜过望。“如此,主公自可放心为关东事了!”
袁绍微微颔首,刚要压着咳嗽准备再开口,刚刚还倾心相对的沮授却猛地起身相辞……而袁本初原本还想恳切挽留,却忽然心中微微一动,没有挽留不说,反而亲自抱着病体,送对方出门去了。
“我意已决!”河东安邑,顿挫一月而无从下手的公孙珣在看完了虎牢、成皋、洛阳一系列战事的汇报,又听完了董卓在关中的肆意妄为后,却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必须要破关中!”
“从何处破?如何破?”田丰冷眼相对。“关东联军破了虎牢,然后呢,于大局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