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做吧!”公孙大娘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不必事事问我……非要问我,我也只能说你这大半年花了太多钱,用了太多东西,安利号在关内已经有些吃力了,确实不能这么下去了。该下手,就下手!”
“已经到这份上了吗?”公孙珣一时犹疑。“我知道这边花费极大,可安利号既然是一体的,为为什么辽东那里没问题,这里却吃力呢?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不是。”公孙大娘摇头道。“小时候就跟你讲过的,对于商人而言,财富这两个字不在于地窖里存了多少金子、银子,而在于你有没有把钱花出去。这个道理就好像你在外面做官,不在于你官做的多大,而在于有多少人愿意服从你一样。而且我记得也跟你说过,安利号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连通和畅行,在于这个框架本身,在辽东那边,虽然青州来的流民也不断,却因为安利号能深入到乡里,盘活整个辽东,所以能做到一直有进有出……”
“儿子明白了。”
公孙珣也不是不懂这些往日里自家老娘灌输的道理,只是许久不闻不问,这才懈怠了不少,此时对方一说,他也就立即恍然。“母亲是说昌平这边只出不进,难以运作起来,到底是有些空耗家底,而若是能有所收取,即便是入不敷出,也能想法子维持下去?”
“不错。”公孙大娘点头称是。“所以我说这个杜畿是有些看头的,你确实得赶紧下手了,从广阳开始,杀一批、拉一批,不把这地方的经济命脉拿到手里,你的民屯就运作不起来。”
公孙珣正色点头。
“阿珣……文琪。”公孙大娘说到此处难免有些叹气。“你临时变卦跑到昌平来,我其实无话可说,因为理由太能站得住脚了,我这次来也不是来问罪的,甚至当娘的多少还有骄傲……不过,我还是有一问,辽东那边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置?而且,如果不能握住辽西通道,将来辽东的力量又怎么接进来?”
公孙珣沉默片刻,但终于还是低头言道:“那就得想办法既把昌平这边的事情做好,又把辽西给彻底打通……”
“现在只有咱们娘俩。”公孙大娘不以为然道。“我直说吧……我给你算了算时间,四年,你最多只有四年的时间!可从昌平到辽东,一路上有广阳郡、渔阳郡、右北平郡,然后才是辽西郡,而等到出了卢龙塞,有乌桓人、鲜卑人、几十上百个杂胡部落,还有辽东属国,最后才能到辽河,接入辽东。四年的时间,你能把这么多东西握在手里吗?你不是已经在昌平呆了大半年却连豪强都没动手吗?”
“母亲错怪我了。”公孙珣一时叹气。“其实之前不动手,现在却将杜畿的计策扔出来是有原因的……母亲你想想,昌平虽然土地贫瘠,却毕竟是蓟都边上,算是幽州核心地界,在这里立身,多少算是在天下人的视线之内,洛阳那个天子到底是个明白人,袁绍也对我起了警惕心,之前我哪里敢?”
“现在怎么又敢了?”公孙大娘不由微微蹙眉。
“现在不是西凉平叛大败了吗?”公孙珣终于说了实话。“只有董卓一个人全军而回……其实也只有跟司隶挨着的凉州这么乱下去,中枢和天子才会对我还有其他地方上的人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孙大娘恍然大悟……正如公孙珣会对安利号有些不懂的地方一样,她对这种事情也不免有些隔行如隔山。
言至此处,公孙珣稍微顿了顿,方才继续言道:“实际上,如果我没猜错,要不是杜畿正好刚一过来就亲耳听说了这场大败,他也未必会这么急着扔出来这个策略来……实在是一眼就看破了我的隐忍,和如今想要作为的心态,所以才因地制宜、投我所好。”
公孙大娘愈发醒悟了过来:“这么说,你其余的那些谋士,又是怎么回事呢?”
公孙珣也不客气:“能怎么回事?其实子伯还好,他可能是真不懂这方面的事情,至于子衡,反而私底下劝过我的,他的意思是,尽量不要搞得那么夸张和彻底……豪右也好、世族也罢、官吏也成,大家继续维持之前的一团和气才是最重要的,将来即便是要做大事,也可以继续倚仗旧的制度来动员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