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阎忠表情狰狞,一刀见血。“今天下善用兵者,无外乎君侯与五官中郎将而已,而且天下精兵,现在将军手握七万余精锐,河北唯一可匹敌之师三万众也正在身侧,并不是不能拉拢……既如此,为何不先破张角,赢天下之望,然后南面称制,并许白马将军幽州之地,二人联手,成则进取天下,退则割据河北呢?须知庸主在洛,如芒在背,五官中郎将尚且不安,何况是德行功劳更高的将军呢?”
皇甫嵩看了看自己的这个乡党,忽然失笑:“我皇甫嵩夙夜辛苦公事,心中从不敢忘记忠谨二字,既如此我为什么要不安啊?”
阎忠同样转怒失笑:“君侯,五官中郎将今日言语虽然有些不客气,却也是窥尽人心的……你知道我兄长从乡中来信,直言凉州汹汹,今冬必反吗?秋日之后,便是冬日了吧?你以为,这天下真能安生得了?”
皇甫嵩一时色变。
与此同时,还在搭建营寨的北面军营地中,娄子伯实在是忍耐不住,终于还是当众夸奖了公孙珣一句:“君侯刚刚卖的好破绽!”
公孙珣嗤笑一声,没有理会自家心腹的奉承,只是依旧监督眼前士卒搭建营寨。然而,不知为何,秋风萧瑟中,面对着眼前大好河山,他却又缓缓肃然起来。
……
“太祖既平下曲阳,遂进广宗,联皇甫嵩,合兵十万。时张角已亡,南阳渐平,天下皆知黄巾事将了。至夜,嵩心腹,故信都令阎忠谒见太祖,乃说曰:‘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故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几以发。今将军操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乎?’太祖缓缓问曰:‘何所言也?’忠对曰:‘今天下善战者唯将军与皇甫公也,天下精兵亦在二君,若二君先取黄巾,得天下德望,则庸主必扰,将军心何安也?’太祖笑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忠惭而退。”——《汉末英雄志》·王粲
第二十五章 草木黄落兮雁北飞(上)
想要理解公孙珣和皇甫嵩这么一次云里雾里的交手,必须要知道一个前提,那就是全天下的明白人都清楚,凉州那边对汉室是离心离德的!
多年前,公孙珣尚未加冠,尚未出仕,就从韩遂那里感觉到了某些东西;而慢慢的,做了官,接触到的东西越多,他就越清楚凉州那里上上下下对洛阳的厌恶和愤怒。也越来越明白中枢对凉州的忽视与歧视意味着什么。
转过头来,在另一个时空里,黄巾之乱一年不到就迅速被镇压,为什么却是公认的乱世征兆?
答案很简单,正如公孙珣和阎忠互怼时透漏的那般,它让所有人意识到,大汉朝是多么徒有虚表,是多么千疮百孔,这天底下对这个苍天不满的人又是何其多?!
经此一乱,对于那些心存大志以及才能卓绝的豪杰们而言,他们会去质问和怀疑……为什么那些人都能高踞显位,我却只能拼死拼活换个六百石、千石?甚至不入流?
对于那些对汉室向来不满的野心家就更加直接了……张角区区一个病入膏肓的邪教头子,都能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弄出来三四十万兵马,搅得天下板荡,那我为什么不行?我是不是之前太小心了?
而什么地方对汉室不满的人最多呢?自然是凉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