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度苦笑一声,却是豁然起身,然后一边整理身上甲衣,一边轻松言道:“你们自己走吧!”
“王君这是什么话?”这心腹陡然一惊。“我们些许无赖之徒,被你养了多年,怎么能弃你而走?如此举止,与禽兽何异?”
“诸位投奔我,本就是求一番功业,我却一事无成,反而牵累诸位为贼为寇,分明是我对不住诸位。”王度从容言道。“我起事前曾在东阿西城老宅中埋了不少财物,以图将来,如今也用不着了,正好赠给诸位以作赔礼……”
这心腹听到此处,当即打断对方:“王君莫非是要陪那卜已送死?他们太平道中人,是因为信奉黄天才行此愚昧之举的,黄河死后便是黄天,如此荒诞之言王君这种人怎么能信呢?!”
“谁说我是因为信黄天而要去赴死呢?”王度失笑言道,却又哽咽难忍。“士为知己者死,于君……我……我这人当日为县吏时,尽心尽力,却被那些历任县令们当做抹布一般用完就扔,还嫌我豪强姿态污了他们县寺。而投入黄巾后,虽然一事无成、屡战屡败,但卜帅却从未弃我,反而屡次委我重任!今日兵败,卜帅……卜帅为他的黄天而死,我却只是为他而死,所谓臣死君是也!还请诸位……还请诸位成全!”
言罢,王度朝着自己这位心腹和一群惊愕难名的门客、属下们恭敬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向着堤上而走。
走了数步,他又恍然醒悟,回身对着这几个要有动作之人再度行礼:“诸君,尔等与我不同,卜帅与我是知遇之恩,是我负他多次,他却对我信重如常;而我对你们却是无德无恩,你们也对我尽心尽力……再说了你们都是有勇力有智谋之人,又年轻,将来必有前途!还请不要跟来!”
几人当即怔在河边。
另一边,说完这话,王度也终于是孤身一日,于夕阳下勉力来到堤岸之上,然后沿着大堤向前去寻卜已去处了。而把守堤岸边缘处的汉军军官见他主动来投,又听他从容说的来由,也敬他视生死为无物,便慨然带他去了中军伞盖处,去寻公孙珣做主了。
“你便是王度?”已经移动到大堤上的伞盖下,公孙珣从俘虏处听到了卜已死前之语,此时面色正极为难看,但见到此人来,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东阿县丞?欲寻卜已葬身处赴河从死?”
“是!”王度不慌不忙,恭敬行礼。
“为何要从他死?”公孙珣黑着脸质问道。“你一个县丞,莫说也信了他的狗屁黄天之道!”
“外臣不信。”王度依旧不慌不忙,却是将自己的理由从容道来。
此言一出,不要说公孙珣默然,周围人从曹操以下也都对此人刮目相看,甚至多了几分敬重。
“不愿降吗?”公孙珣替周围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唯一死而已。”王度昂然作答。“无能半生,将来已经要被东郡乡里耻笑数十年了,若死前复降,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千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