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长出了一口气,又向吕范、娄圭二人拱了拱手,这才上榻取了一席之地。
四人刚刚坐定,门外侍卫再度前来禀报,说是本县程立请见。
几人恍然四顾,最后齐齐看向了坐在榻上东侧的公孙珣身上,后者思索片刻,一边下令请人进来,一边却依然坐定不动。
这下子,其余三人便也耐住性子坐在了原地。
程立步入房中,迎面看见这一幕,也是一惊,但旋即醒悟,然后便立在门内从容拱手一礼:“将军!”
“程公且坐,不知有何事教我?”公孙珣微笑相询。
程立闻言先是不慌不忙在榻前高凳上坐下,然后才正色以告:“不瞒将军,在下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事应当坦诚相告,以免相互生疑,这才忽然来访。”
“说来听听。”
“且问将军。”程立捻须肃容问道。“乱起以后,将军自涿郡至河内,又从河内直发我东郡,沿途所见,可曾见百姓流离失所,乱象丛生?”
公孙珣听到这话,倒也是终于认真了起来,便从塌下放下双腿站起身来,而他这么一动作,吕范、娄圭、董昭三人也纷纷落地,或是侍立,或是端坐。
“不瞒程公。”公孙珣眉头紧锁,想了好大一会,却还是摇头不止。“可能是自乱起后,我心思多在军事上面,所以实在是没有看到过乱象丛生之事……而中途在赵国,虽然与董司马谈及过一些吏民逃亡之举,但那些却多是投贼之人,却似乎不是程公所指的那般乱象……敢问程公,这是为何呢?”
“因为时候未到。”程立板着脸言道。
“时候未到?”娄子伯一时好奇。
“不错。”程立不由冷笑。“大乱刚起,黄巾贼多在攻城略地,以夺取府库城池、大户豪右庄园为主,很少有侵扰乡里的举动;而官军仓促而出,却兵甲齐备、库藏充足,心思也多在战事上;甚至,此时因为各地长吏逃散,百姓可以逃避平日的税算,日子反而好过不少!然而……秋收之后又如何呢?战事迁延又如何呢?”
公孙珣负手仰头,若有所思……他之前没往这个方向想,但此时经过程立一点,却是心思透亮了起来——此时不见乱象不是什么好事!
恰恰相反,这说明乱子太大,而汉室的天下也太大,需要时间才能显现出来而已。
战事迁延下去,地方长吏又多逃窜,很快就会有大量盗匪出现;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在于秋收……公孙珣沿途所见,战乱对青苗的毁坏是很剧烈的,而且很多非黄巾军所占区域的农民也都纷纷弃家从贼,这意味着抛荒的地方也很多……那么到了秋收,人还是那么多人,却少了那么多粮食,一个农业社会会产生多大的动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