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又放下了双文的问题,摇头晃脑地唱道:“……画不成,那个当时枉杀了毛延寿……”
双文的泪似泉涌,她知道祖父一定是受了刺激,一旦问及梅家获罪的情由,就勾起了祖父的心病。所以这事万万不能提不能说,否则难免让他老人家神志不清。
谁知,就在此刻,山子野的屋子门帘被揭开一线,有个年轻人清朗的声音响起:“梅姑娘吗?”
那年轻人似乎顾忌着老明公的眼疾,门外刚刚透了一点点光线进来,他又将帘子放下了。
双文赶紧伸手拭去了面上的泪痕,轻轻地握了握祖父的手,再转身出门。她背后,老明公依旧咿咿呀呀地唱着:“枉杀了毛延寿呀……”
双文离开了黑暗的屋子,眼前顿觉太亮,少不得手搭凉棚,眯起眼望着来人。
她面前,站着一个长得再好看不过的年轻人,二十上下的年岁,与贾放年纪相仿,甚至眉眼也与贾放很像。若不是他一身布衣地站在双文面前,腰间不见那枚丑鱼玉佩和石头印章,双文可能会以为自己见到了贾放。
“婢子见过这位公子,感恩公子对祖父的悉心照料。”
双文心知日常遣人照顾祖父,又时常接她过来探视的,一定就是眼前这人。
“不必客气。在下也是因巧合与老明公相识,前阵子听闻姑娘在收令祖与令尊的画,所以大着胆子试着请姑娘过来,梅姑娘勿怪。”对方彬彬有礼地一揖揖下去。
双文也赶紧福还回去,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不知是因为眼前这人与贾放生得太像,还是因为这位对山子野太体贴太周到。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眼见着对方是好意,自己总不该怀疑。
这日见过,对方只留下了一个姓名,他姓杭,名叫杭德舟,留了名字之后就走了,什么也没多说。
双文还是一样,到时会有轿夫来接,将她送回打铜巷口牌坊下,这样一来一回总共需要耗上半天。双文下轿的时候瞅见了李青松像个傻子一样,缩在牌坊下等着。
双文没说什么,自从与祖父重会之后,她就自觉与李青松有些说不上话了。并不是嫌弃李青松是个再醮寡妇之子,也不是欺他是个奴仆,只是心里有事,面对李青松,往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后双文依旧每隔三日去见一次山子野,而那杭德舟偶尔也会出现一回。
双文却耐着性子,再也不提关于父亲获罪的往事,免得再刺激祖父。岂料这日杭德舟过来,守在山子野院中,见到双文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梅姑娘,我着实是佩服你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