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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山子野到临去世之前也只是个老明公,父亲是获罪被杀的宫廷画师。两人都谈不上有什么“传世之作”,但他们的作品总是让她频频遇见,徒增伤感。

这是巧合吧?

但除了巧合也不可能是旁的原因了。双文现在的身份只是个荣府的婢女,她的本来姓氏名字在教坊司的时候就全改掉了,现在这府里,除了贾放,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双文姐,双文姐姐?”李青松送完了人,回到秋爽斋中,正好看见双文发呆,关切地问了一声。

双文遽然惊醒,方才认出是李青松,“唉”了一声,举着手中的卷轴道:“你帮我挂到那一面墙上去——”

李青松挂完,拍拍双手,四下里张望一番,道:“双文姐姐,你布置的这一座敞厅,就算是三爷亲自来看,也绝对挑不出半点毛病。”

双文啐了一口:“还敞厅,这就是一整间正厅。按照三爷说的,将隔断全部打通。以后别说什么敞厅不敞厅的了,露怯!”

像红香圃那样的敞厅和秋爽斋这样三间打通的正厅,还是有挺大区别的。

李青松四下里又看了一圈,指着西墙上一大片留白,问:“姐姐,这里为啥空着?”

双文嘴一扁,颇有几分郁闷地道:“怎么挑都觉得不够好。罢了,备了好几幅适合中堂的,等三爷回来让他自己挑吧。”

李青松极少见到双文如此露出女儿娇态,一时竟看呆了,被双文一勾指节,敲了一记爆栗在头上,连忙抱着脑袋哇哇乱叫,道:“姐姐,我再不敢乱看啦!”

说着李青松红了脸孔,索性抱着头跑了出去。

双文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李青松那点儿懵懵懂懂的心意,她如何看不出来。但在这世上,她已经是个十足十的老姑娘了,而李青松在她眼里又实在是个小孩,两人至少差了八岁。能够一处相处已经算是缘分,又如何能强求其他?

不过双文并不怕“老”,在贾放的熏陶之下她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老”得有经验有资历,因而能避开寻常女儿家那等嫁人生子的老路,走出自己的一条道儿来。

她扭头回望,见到秋爽斋中一条花梨大理石的大案上,磊着各种名家画帖,几方石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有如树林一般1,自己也觉得喜欢。一时双文便离开,只等贾放有空的时候过来“验收”,看他这个正主儿满意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