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的人迅速在张氏产房的隔壁给张友士安排出一间房间来。助产士不断地把张氏的情况报到隔壁张友士那里。她们并不像其他太医那样,只说“好”还是“不好”。她们只管报一连串的数字:心跳几何、血压几何、呼吸几何……
外头候着的贾赦一想到可能需要“动刀”,双脚就发软。但是他心知,群医束手,这时候行旁人不敢行之事,没准便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一个助产士向张友士咨询:“张先生,您看需要用‘哥罗芳’吗?”
张友士点头:“用最小的剂量。产妇的情况不太乐观,大剂量用不起来。”
贾赦听说了,脚下先是一软,随即便想往产房内冲:他想,他至少能在房内举着那无影灯。
谁知这时旁边有人拦住了他:“赦儿——”
“父亲!”贾赦惊异于父亲贾代善此刻竟出现在自己面前。荣国公此刻手持一枚拐杖,每一步都只能挪个小半尺。从荣禧堂挪到这儿,真不知花费了这位多少工夫。
“常言道,关心则乱。你是至亲,这时要是在里面帮忙,非但不能帮忙,反而会添乱。”
“那……”
“放心,你母亲在那屋里——”
贾代善说这话的时候,眼光依旧犀利,紧紧盯着贾赦,不放过他任何一点些微的表情。
贾赦心里猛地一提,第一反应是他怕极,但是转念又想起母亲替媳妇到他这里来打抱不平的情形,想起父亲手术那一夜,母亲铿铿锵锵地在父亲的屋子外面踱步踱了一整夜的往事——他突然有点儿庆幸,觉得史夫人此刻在张氏的屋子里,可能比他,比旁人都更加稳妥。
见到贾赦如此,贾代善也松了一口气,嘴角的线条柔和了些,问:“早先与你母亲吵了一场?”
贾赦低下头道:“是孩儿错了!”
他错了,错得简直离谱。他误信了根本不该交付信任的人,却险些将伸手欲帮的人推到了门外。
“赦儿,我一向知道你的脾气。你觉得人活一世,必定得争一口气。你也有那心气儿,知你自己有那本事掌着荣府的舵,撑着这一船人安安稳稳地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