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出嫁有哭嫁的风俗,出嫁的闺女哪怕心里再欢喜,上轿时也要抱头痛哭。娘也陪着一起哭到昏天黑地。大家都哭够了以后,才会将新嫁娘送上花轿,送去男方家里。刘立兴娘则会趁着这个机会,先留在刘家。
至此,刘立兴终于一颗心放了下来,他这时才感觉两腿发软,浑身出了一遍透汗,心想:总算有法子了。
刘立兴娘却依旧有些怕:“你说,咱家小妹是平安了,可是人家的大闺女万一陷在了赵家,这可如何是好?”
刘立兴连忙安慰自家娘:“娘放心,‘滴翠亭’的人都是妥当的。您想,咱们娘儿俩的去向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他们自己的人难道还会陷在这武元县里不成?”
刘立兴娘听了,便“嗯”的一声,母子两个相互嘱咐了彼此小心,刘立兴娘才趁着夜色去了。
刘立兴此刻更是兴奋得无法自持,抱着胳膊在祠堂里走来走去,肖想着他们全家摆脱刘家的控制之后,从此能过上由自己做主的生活。想了一会儿他又记起了贾放的话,顿时停住脚步,低下头,将怀里那本鱼鳞册抱得更紧了一点。
如此这般,刘立兴一直折腾到大清早,才困倦地倚着祠堂供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刘士翰却只派人过来祠堂这边看了一眼,见到刘立兴正睡着,便重新将祠堂门锁上,打算等赵家办完亲事,木已成舟之后,再将刘立兴放出来。
到时刘家与赵家就成了联络有亲的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为刘家族长的刘士翰想到这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家联手对付上官,看到了县官袁化被贬官去职,爱折腾的节度使贾放黯然离开的场面。
谁知道当天赵家成亲的时候真的出了事。刘家送亲的人将刘小妹送到了赵家喜堂,把穿着喜服的小妹扶下了喜轿。那位跛足的赵五七满脸喜色,一瘸一瘸地迎上来,要携小妹的手前去拜堂。
此前“刘小妹”一直非常听话,温驯得像一只小猫,谁知她一旦挨近赵五七,突然将这名赵家少爷伸手一推,夺路而逃。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即逃得没影。
赵五七被摔得不轻,赵家人全顾着他们的小少爷了,没顾上刘小妹。等到醒悟过来再去找,哪里还找得到人影?只有在赵家门外扔着一团红艳艳的喜服。很明显,“刘小妹”在喜服里还穿了其他的衣衫,将外袍一脱,就可以若无其事地离开。
刘赵两家顿时都疯了:无甚大碍的少爷赵五七哭着喊着要媳妇,赵家人赶紧出门去寻,甚至代替县里的衙役,拦住了县城的四方城门,不许旁人出城。
刘家见到陡然生变,顿时也反应过来这事不对,立即派人赶回去找刘立兴娘,打开祠堂的大门找刘立兴。
人在赵家的刘士翰不久就得到回报:刘家母子都已经失踪,踪影全无。
他和刘士林相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是变了脸色。
等到刘士翰刘士林赶回刘家祠堂,在祖宗牌位下找到空空荡荡的暗抽屉。刘士林顿时破口大骂,而刘士翰则像是全身力气被抽了去似的,软绵绵地坐倒在祠堂的地面上,仰头望着刘家的祖宗牌位,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刘家,是不是就要毁在他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