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高仕达一边说,贾政一边诺诺地应,应到最后,高仕达推桌而起,沉声道:“切记切记!本官在此作别贾二公子,下次相见,必是殿试之后簪花宴。”竟然真就这样告辞了,隔壁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水宪一听见隔壁高仕达离开,立即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往屋角,轻声吩咐,似乎是让酒楼里的伙计盯住已经离开的高仕达。
贾放却呆坐在原地。隔壁贾政应当也是如此。两边都是一声不吭,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水宪这时却回来了,重又在贾放身边坐下,小声道:“确实是高仕达。”
这名礼部官员应当是来过晚晴楼,楼里有人认识,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这难道真是礼部官员奉了夏省身之命,在会试之前往京中“分发”考题?
这绝不可能——这种鬼话怕只有贾政这样读死书的书呆子才会信。夏省身哪怕再热衷于“为国选材”,只要他还要命,要头上的那颗脑袋,就绝不可能在此时做出这种举动。
史上科考主考官泄题的舞弊案,贾放记得一例,明时的徐经科场舞弊案,一场会试,一张冷僻的试卷,两个答得圆满的考生——其中就有江南大才子唐伯虎。完美地回答了最为冷僻的出题,唐伯虎和他的同伴徐经被认为是事前得到了主考程敏政的“泄题”,程敏政、唐伯虎与徐经三人尽皆下狱,严刑拷打求证。
那一场科场案最终以查无实据告终,但最终程敏政是出狱之后立即含恨病亡,而唐伯虎与徐经这两位考生,则终生再与科考无缘。唐伯虎尤其可惜,一代才子,身败名裂,从此蹉跎余生,以书画为业,只能“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了。
贾政如果相信了这个高仕达的鬼话,等着他的,绝不可能是蟾宫折桂高中,而很可能是眼下立即到来的牢狱之灾。
贾放没说话,水宪却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一来,为了贵府阖府的安危与名誉,令兄最好不要去参加今次的会试了。”
贾放也作如此想,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是旁人挖的一个坑,那高仕达就是前来引贾政往坑里跳的棋子。可令贾放格外不舒服的是,他总有种预感,是因为自己,才让旁人盯上了贾家,借这种手段引贾家入彀。
只是一想到阖府上下对贾政此次参加会试的期待,贾政自己多年来下的苦功……却因为旁人给的这一点点引诱而从此必须抛诸九霄云外……
天光已晚,这间静室里没有点灯,已是极其昏暗。而水宪就坐在贾放身边,昏暗寂静之中只有他眸光明亮,默默地望着贾放。静室里也只能听见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贾放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心里满满的都是失望歉疚。
水宪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
谁知隔壁突然传来响动:那高仕达走了之后,贾政坐在隔壁一动不动,以至于贾放与水宪基本上都忽略了他。谁知这时贾政却一推桌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