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路过附近的镇上,就听说了尊驾在四处寻找郎中大夫。小人一问,方知是贾三爷在四处寻访医者,想要治疗从余江县鼓胀病多见之地迁来此地百姓。小人登时心生感动,知道三爷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咳,好人。因此小人才起意要投效贾三爷。”
张友士的开场白和这个时代的士子们都差不多,先是将对方猛夸一通,然后说起大家三观怎么怎么合适,最后再引到自己身上。
“学生不才,自幼读书,却于功名利禄无意,惟愿悬壶济世,除人病痛。前阵子余江鼓胀病症频发,学生便去了余江,尝试以一己之力救助百姓……”
贾放越听越兴奋,搓着手问:“怎么样?可有什么特效药没有?”
张友士便道:“这倒没有,但学生发现了一样,这鼓胀病,恐怕不止是病,而是虫。不仅是虫,而且能传人,且与当地一种体型长而尖细的水生螺类有关。”
听见张友士说起这个,坐在贾放身后的老村长不免“哦”了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有点儿郁闷,毕竟张友士知道的,贾放刚说过一遍,现在张友士知道的,全村人都知道了。
张友士却全然不知,继续兴兴头地往下讲,讲述他是如何在余江住了好几个月,追踪鼓胀病病人,一个个地询问他们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样的农活……他又是如何在余江各处分布着鼓胀病人的田野里一处处地比对,查找异同,最终发现了但凡出现鼓胀病人的地方,水田河道里,都存在钉螺这种水生生物。
张友士滔滔不绝,陶村长却越听越尴尬。老村长几次三番想向张友士暗示,说他说的这些,都是面前这位贾三爷说过的,说的还比他清楚。但是张友士满怀自信,愣是没给老人家开口的机会。
“学生以为,只要在本地根除钉螺,这鼓胀病就不会过人。”最终张友士抛出了他的结论,“学生一路来时有查看本地的河塘水渠,曾经见到此物的踪迹。因此学生恳请三爷,由学生发动本地的村民百姓,根除钉螺。至于已经搬迁到此处的病症患者,则可以继续集思广益,徐徐图之。”
“小郎中,”陶村长哈哈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多谢你的提点。但是你说的这些,贾三爷刚刚已经向我们全村都说过一遍啦,大家正照着他的话做呢!”
张友士登时将眼睁得溜圆:“这真的吗?”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恐怕对贾放有些不敬,赶紧一拱手,低头道:“学生……学生还以为就只有学生留意到了……学生实在是班门弄斧。”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兴奋尽数去了,流露出几许怅惘,开口道:“学生的父亲时常教导学生,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生当时还曾不以为然。如今观之确实是如此。”
贾放却温言道:“你凭一己之力,能发现钉螺与鼓胀病的关系,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他的确是佩服张友士,一个读书人,却拒绝死抠书本,而是有这等毅力,不断往来于田间地头,实地调查,并且真的发现了钉螺与鼓胀病人之间的联系,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就是“致知格物”的精神啊。
“那么,张先生,敢问你对鼓胀病患者的病症缓解以及对症下药,可有什么看法吗?”
贾放一问,张友士继续露出惭愧的神色,说:“学生并未能找到特别好的,治疗患者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