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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近太子耳边,小声说:“百姓们谢天谢地,都是在感激您啊!”

太子明知这是强词夺理,但是这话他听着却觉得很高兴。如今城内的危局已解,城外西路那里大局已定,东路有四弟与荣公坐镇一切无忧。这样一场大灾顺利化解,他就算是没有做什么实事,也全都是他的功劳啊!

更叫人舒心的是,城里的几大粮行因为“金银稻”的事损失惨重,不会再跟着老三瞎混,他此前主张的路税新政,到了秋天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推行下去了。

想到这里,太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一事,问:“话说,这余庆行的掌柜,不是号称那什么‘百谷尝’的?听说是此次联络各大粮行,哄抬粮价的祸首?”

邵掌柜是吹嘘“金银稻”的祸首,哄抬粮价却不是他。但夏太监从来不违拗太子的话,连连点头:“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太子这时才想起,伸出二指,仿佛掷出一枚令箭:“快将他拿住,好生拷问个中情由。”

这件事就算是太子不下令,顺天府的衙役也是要做的。

登时有人跑过来向太子禀报:“殿下,余庆行前铺后院,已经全部封锁,搜查过一遍,没有找到该店的掌柜。有伙计指称,他早先还在,后来太学生一来,外头一闹,人就不见了。”

太子一拍桌子,说:“追,下海捕文书,务求将这等恶人追索到案。”

顺天府的衙役并不受太子直接指令,但这会儿好歹算是给了个面子,做出一副受命而去的模样。反正这差事顺天府尹也一样会交待下来,为啥不给储君卖个人情?

邵掌柜却在粮行最后一间空空如也的柴房里独自待了很久。

他听见远处传来的欢呼声能把粮行的屋顶掀上天,他就再也没有什么挂碍了。

有关“金银稻”的大戏已经落幕,他“百谷尝”留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早先将此事托付给他的人已经将他的家人子女全部送走,说是送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与他团聚。

可是他不想以那样一副面孔出现在家人面前——四十多年积攒的声名毁于一旦,他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没有了“百谷尝”的名头,他邵百年什么都不是,离了粮行,他什么都不会做……他不想在妻儿面前,作为一个“无用的人”活完下半辈子。

此外他也确实负了自己的东家,欺了自己的同行。世人当然可以笑他迂腐,但是他确实认为,失了信义,就没了做人的根本。水宪的好意,他想他应该是用不上了。

邵掌柜将自己的脖颈套入绳索的时候,听见了远处的雷声,他还没来得及蹬开脚下的杌子,就已经听见了雨声,闻到了急雨激起尘埃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