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合战了,仅是站在一旁远远观战,就远超出普通人的忍受极限。
青木大膳夺过一杆薙刀,不管迎面射来的箭矢,和周围晃动刀枪。他人瘦小,力气却大,跳荡决死之时,甚至连对手劈来的刀斧都被他砍得脱手,跟在身旁替他挡箭拦刀的溃兵,一个没跟上,两支箭矢射入他的肋下。
这位出身鹿岛道场的免许剑豪,面不改色,随手掰断。身后的随从急忙快步追上,死死护住他的身侧。几个使用长兵器的,也跟着青木大膳一起,跃火猛攻。
青木大膳杀人虽多,但正经的沙场合战却是没有打过,不知道冲突陷阵有什么讲究。见对面长尾军士卒挤得密密麻麻,他不惊反喜,这种站队紧凑的情况才更适合新当流的长刀杀人剑术。
他觑准一个胆怯退缩的长枪足轻露出的破绽,猛然跃起,单持松握薙刀大力向着对面一排足轻的脖颈扫去,薙刀的长杆在甩动中急速脱手,待到猾至末端的时候才发力攥住,靠着强横臂力控制住方位,血光喷溅中,七八名足轻捂住自己被削断喉咙,向后栽倒。
这是青木大膳目睹那位剑圣恩师的活人剑‘一之太刀’后,自我揣摩出来的杀人之剑。数年前骏府城御前合试时,他就曾以木刀仗剑,在骏府大殿今川义元面前连杀十於名兵法精深,或是自诩兵法精深的浪人剑客,而今以锋锐的大薙刀使出,威力更宏。
这个性嗜残杀的免许剑豪,将自家这招最为得以的杀人之剑,谓之‘死狂’,取意“武士道者,死之谓也”,他大概不会想到一百多年后的江户时代,由佐贺藩主锅岛光茂的侍臣山本常朝口述,一个名叫田代阵基的武士用七年的时间笔录而成的十一卷的长篇武家巨著《叶隐闻书》,将之收录为开篇之言。
后方的溃兵大声叫好,对这位杀人如麻的剑豪钦佩不已,但对面的长尾军却是再难以坚持,刚才被割断喉咙的人里面,就有一直指挥防备的兵曹,他首次冲到最前线激励士气,却不想直接被当场讨杀。
主将横死,让早就奔溃的长尾军,开始向着今川军方向逃亡,想要向自己之前死命抵抗的敌军乞求援救,而溃兵们则紧追不放,不停有落在后面的长尾军士卒被砍杀倒底。
前阵严密的距马、鹿角本来是他们自卫的垒具,现在反倒成了阻拦他们逃生的障碍,更不用说那些踩中铁蒺藜摔倒的人,还未他们喊出声来,就被后面追上的溃兵,砍得血肉横飞。
滨名信亲忙下令枪衾阵上前,将溃败的长尾军封堵回去,任由营内的恶鬼们尽情残杀取乐,生怕牵连到自己的麾下。
不时有溃兵,拖着断手断脚的长尾军士卒,在营内来回跑动,将之折磨地奄奄一息,才推进火中,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在凄厉哀嚎中被活活烧死,或是将他们满地的尸首剁成肉酱。
少数还有理智的人,则纷纷退到高师盛的旗下,躲避这些已经承受不住血腥,而彻底疯掉了同伴
一直将所有活口,全部杀死之后,精疲力竭的溃兵们才慢慢罢手,而此时天色已经翻出鱼肚白,东方的天空,一轮旭日喷薄而出,驱散了冬日暮间的阴霾,染血的赤帜猎猎飞扬,风依旧冷,衣甲却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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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泰平寺的这一战,从清晨直战到日暮,大小合战的次数可以说数不胜数。
当高师盛等人昏睡营地之时,还在川中岛对峙的两位关东名将,几乎可以说是同时接到了军报。
揽军报而读之,虽时值隆冬,天守阁外寒风凛冽,长尾景虎却觉得热血沸腾,再三抚案,最后将军报放在案上,按刀起身,迈步廊阁。
他推开门扉,眺望远近刁斗森严的兵舍长屋,看了在风中昂扬招展的乱龙大旗,复尔顾盼向犀川方向,两地远隔何止百十里路远,自是望不到泰平寺,但却也如高师盛在出阵前的那日一般,在这迎面袭来的冬日凉风中,感觉到了在那山寺佛堂下浓浓不散的血腥之气,微微闭目,细心倾听着消逝在昨日山风中,那些敌我将士的震天呐喊和兵戈相击,声势浩大的念佛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