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田重高带人将几辆大车全部装的严严实实,只不过里面不是用来赎买尸首的钱粮,而是淋满火油的干柴茅草,只要能骗进今川军营内,负责奇袭的死兵就会纵火驱车,将整座营垒除了矮丘以外的地方,全都冲撞荡平。
见自家叔父有些心不在焉,绍田重高又催问了一句“叔父可有心事?”
绍田常陆介无子,自己这个侄儿就是日后的家督继承人,见他来问也不隐瞒,说道“北信浓激战正酣,关东兵乱又起。北条家攻袭上野甚急,栗田城武田军,虽然屡战屡败,但得今川援军相救,兀自可以坚持。政景公远来,兵临更及郡中,已有多日,至今未能拔克孤城,你我叔侄本就受到小人排挤,若是此番独立出阵,还不能立下些醒目的功绩,越后国中恐再难有立足之地。”
绍田重高了然的一笑,开解道“世事无常,皆有缘法,叔父何必介怀不放?须知主公雄杰义将,你我不过马下蟾蜍,如何能追及腾踏飞黄,忠勉奉公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绍田常陆介点头,算是认同自己侄儿所言。
“栗田城内的武田败军,逞一时之气,难以持久。景虎公为‘义礼’兴兵讨贼,拯士民于水火之中也。官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自古以来得民心者,方可略取天下,有此大义在手,这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吾家以不足五百士卒,败彼两千之众,更是助政景公旋即收复一郡,如此大功,实在已比川中岛诸将每日坐观川水,强上许多了。”
最开始发兵援助岛津家的,并非是长尾政景的上田众,而是一直守备安云郡的绍田常陆介,也是绍田重高最早开始帮助岛津氏调略同族分家寝反,由此开始了北信豪族纷纷倒戈,竞相来投的大好局面。故此,绍田重高才会有“吾家以不足五百之众,败彼两千”的说法。
只是正如绍田常陆介所担忧地那样,送去长尾景虎处的军报对他叔侄二人的功绩,只字未提,仿佛军中从未有这么两个人一般。
绍田常陆介叹了一口气,说道“千兵卫莫要取笑你家叔父。即便是我军大胜,也只是收复失地,如何与川中岛诸将败克武田军的战功相比?”自家侄儿的这番话,勾起了他的烦忧,长吁短叹,负手踱步,升起的日头拉长了他的影子,让他愈发的焦虑、烦躁。
“叔父此言谬矣,川中岛诸将败退武田,固然劳苦功高。但是,此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叔父临危受命,救援矢桶城,不战而退却武田,却是谋国上将才能做到的大功!昔太祖高皇帝云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叔父固然难比萧大相国,但发踪指示之绩却是显而易见!”
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也无外人在场,绍田重高便将心中思虑多年的肺腑之言,全部实话相告“我绍田氏的根基不在于跟同僚结党营私,甚至也不在于景虎公的看中,而是长年盘踞信越两国边境的地利,以及在北信浓的士民声望,只需要苦心经营这两者,不论谁当越后国主,亦或占据信浓,都不能小觑我绍田氏的地位,为了虚名假利,就抛下本领跑去春日山城摇尾乞怜才是荒谬至极!”
“只要北信浓一日不定,上安云郡就始终是我绍田家的囊中之物,在此乱世,难道还有什么高官厚禄能跟获得更多安堵宛行相比么?”
绍田常陆介霍然醒悟。是也,同被边缘化的大熊朝秀,可以说是为长尾氏披肝沥胆,削尖脑袋想要挤进春日山城获得一席之地。
最终如何,还不是受到其他家臣的联手打压,最终忍受不住,愤而勾结武田发动叛乱。
绍田家为何能独立保全,还不是他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呆在北信的山沟里,替长尾家镇守着平仓城,监视安云郡国人动向。
看了一眼自家的侄儿,赞叹的说道“身在局中,反倒是难以自知,千兵卫你说的不错,那些个小人再是排挤吾家,只要安堵宛行不失,我绍田家始终是能长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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