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川水贼众有几个从属村落,临近兵火最烈的川中岛地方。缺少粮秣补给的两军乱兵,直接四下劫掠,待横山清岳等头领得到消息,带人赶去救援阻止的时候,只剩下遍地的死尸,和在熊熊大火中倒塌的村落,死去的人多是青壮,手持棍棒刀枪,当是在保护村落的过程中惨遭杀害。
从掉落的靠旗来看,武田、长尾两军都参与了劫掠,但却没有看见双方厮杀的迹象,至少在劫掠百姓方面,双方是真正做到了罢兵休战,沆瀣一气。
见到这等惨剧,横山清岳等头领却丝毫没有勇气,追上刚走未久的两军,夺回被掳走的村人甚至是亲友,甚至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同样遭遇的并非他们一家国人众,大兵所杀到之处,全村百姓往往悉数遇害,无一不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至少犀川水贼还有机会筹钱,帮被掳走的百姓赎身不是吗?
这种在非合战情况下的‘人取’行为,几乎可以说是公开进行的。
无论是在合战进行时,还是结束后,两军士卒都是争先恐后的掳掠临近村落的百姓,由于年轻男女和适龄孩童的卖价特别高,作为‘人取’的首选,一直都是士卒们哄抢的重点。
‘人取’的凄惨状况,通过‘满载而归’的商队,传遍北陆、东山、东海三道,甚至惊动近畿,让天下对关东两家大名的残暴,无不感到骇然。
京都御令史官更是郑重记录武田、长尾两家在信浓国北的所作所为——“生取豪夺,无论男女;邻乡旁村,付之一炬;富家豪宅,抢掠一空;资材杂具,悉数滥;‘桀虎纣龙’,其罪大焉!”
尽管武田、长尾两军都多次明令禁止掳掠以及‘人取’等违反军纪的行为,但实际上由于士卒穷困和拖欠座商钱财。
即使作为指挥全军的总大将,武田信玄与长尾景虎两人,在面对士卒们在战场内外的种种违反军纪的行为,也无可奈何,感受到长久出阵,耽误农耕的足轻的怨恨后,唯有放任士卒通过劫掠来发泄平息,於是干脆就默认。
如此一来,军纪荡然无存,劫掠、‘人取’等行为,几乎成了两军士卒获取战利品,弥补出阵亏空的最佳方式,两军士卒相遇,往往会默契的划分好劫掠范围,然后各自退走的行为就不难理解了。
同时贼寇、浮浪等鸡鸣狗盗之徒,也如同夜行的百鬼一般闻风而动,纷纷向战场蜂拥而至,将遗落在战场上的死尸身上的盔甲,武器剥取下来,用来武装自己的团体,然后向逃亡山林躲避的百姓,发动袭击,加入劫掠的行列,经此一劫,本来已凄惨至极的北信,更加显得荒凉。
隶奴交易最活跃的地方,当属陆奥、北陆、山阴、九州等地的边境地区,青壮隶徒大多沦为‘秽多非人’,从事农耕。畜牧、薪柴、开矿等苦力杂事;年轻女子则相貌姣好的则多被贩卖到扬屋游馆中供富家躏玩,下场凄惨,最不幸的可能还会被九州大名转手卖给南蛮人,带去吕宋等没有佛陀的未知可怕的南蛮地方。
按照惯例,在隶奴发卖前都会派人向周围村落放出消息,让各家国人、村縂以及百姓过来赎回自己的亲友。
但是对于那些家毁田失,赤贫如洗的农民们来说,即使辛苦劳作一辈子,也未必凑得齐那笔用来赎回自己被掠取家人的巨额赎金。这时候,就需要平日受到百姓们拥护和奉养国众、豪族和縂领站出来肩负责任,花费巨额钱粮赎回自己的领民,这算是大名变相对国人众的一种强硬勒索。
其中不乏有豪族吝啬,拒绝支付赎身钱,但丧失声望荣誉和百姓拥戴的武家,很难在这个战国乱世里存身,所以即便真的有这种视财如命的蠢货,也很快就会家门破灭,其次就是赎回百姓的豪族,将百姓聚集起来发动国众一揆,来讨伐大名的残暴行为。
原本从属武田军配下的豪族纷纷变节,并不是多么心向村上义清,只是武田军劫掠了他们治下的村落,不论是为了家名还是实际利益着想,这些豪族们都必须做出些什么,向百姓和其他国人证明自己将会用武力,来合理维护‘不输不入’这项幕府承认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