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元服礼成转军争

整场仪式,唯有大井忠朝自己黯然垂泪,他并非没有嫡子来继承家业,但若是拒绝收继养子,谁又敢说他父子二人,那天夜里不会突然一起害了急病,共赴黄泉。当世武家,轻血脉重家名,收继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继承苗字,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真正难过,却是自己一个信奉真言宗的武士,怎么就去了净土真宗的庙里当了和尚,死了以后,万一不能往生极乐怎么办。

善光院证弘院主慈悲,见大井忠朝这副吊丧似的模样,怕惹得乡佐不悦,帮着向旁人遮掩着说道:“证朝师弟幸得佳儿,心中欢悦有感而发,正所谓喜极而泣是也!”

听证弘和尚这么一说,被迫出家的证朝和尚哭的更加凄惨,又不敢真哭出声来,差点没被过气去,让在场诸人无不是心中戚然同情,若换了他们,也不见得会比对方强上多少。

看的石松丰久心中哀叹老友家门不幸,连着抽了好几口凉气,躲在自己女婿身后,勉强才平静下惊疑的心情,心中揣测,到底多少钱粮。田产才能填满首位座上,那位乡佐贪得无厌的胃口,不提三沢氏的家产已然尽落其手,乡里豪族也是割让五十石土地,结果还是尤不满足,非要将大井氏一口吞下才罢休。

只不过,石松丰久猜错了,这回穷追猛打的却是他旁边,优哉游哉敲打折扇的长田利氏。原本高师盛秉承着‘过犹不及’的原则,既然已诛灭三沢氏,起到了立威的目的,也不愿再去恐吓其他豪族,以免加深他们的恐惧,反而不利于日后治理。

但长田家从头到尾,为他花费了五六百贯永乐钱,这回正是想收取一些利息的时候。於是长田利氏强烈要求,希望高师盛能够帮自己的族子弥七郎一并元服,并继承一家苗字,成为武士。

这个回报要求十分合理,自然不能无故拒绝,滨名氏高师盛得罪不起,石松氏又是滨名家的姻亲,最后主意只能打在乡中第三大的豪族大井氏身上,於是就有了以罪名相要挟,由证弘院主出面,威逼利诱大井忠朝出家,主动提出收继养子的事情,若是石松丰久得知真相,会是怎样的表情,是庆幸还是恐惧,或者二者皆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见弥七郎已经象征性的完成理发仪式,大井忠朝抬起袖子擦擦眼泪,便来到房间中央,在自己养子面前跪坐下来,并从怀中取出家谱打开,将家谱高举向众人展示后,说道:“长田家的弥七郎!”

后者恭敬拜倒,口称:“拜见大井大人!”

大井忠朝压下心中的哀痛,正色道:“我得郡守元长公与师盛大人准允,在此正式收继你为平山大井氏之养子,并将家谱图系以及通讳‘朝’字传授赐下,我大井氏并非武家名门,但亦是追随过尊氏公,立下汗马功劳的奉公番众,还望你日后不负我大井氏的武名荣誉······”

“鄙子定然会将大井氏家名,宣扬光大!”弥七郎行礼后,恭敬地接过大井忠朝递送来的家谱,而后在应诺声中,看着自己的养父,步履蹒跚的退回原座,手持念珠,闭目默念佛经,短短片刻,诸人分明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整场元服到现在来说,只能算完成了一半,最重要的赐名与加冠还没有举行。

高师盛踞坐胡床,见收继仪式完成,起身说道:“长谷川弥次郎、长田弥七郎,受汝祖父元忠大人、汝家长利氏先生委托,在此主持你二人的元服冠礼,将我偏讳‘盛’字与新通名,赐予你二人领用,望你二人日后竭诚奉公,义理存身!”

两人接过旁侧小侍送上的两张书写着名讳的宣纸,将之举过头顶,弥次郎的那张上面写着‘藤原朝臣长谷川文之丞元盛’,而弥七郎那张则只写着‘大井弥七郎盛朝’,比长谷川元盛少了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