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沢左兵卫虽然争强斗狠,但毕竟在东海道内奔波多年,对天下局势还是了解一二,一番话说下来,倒是称得上中允二字。
如今时政局势,可以说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只可惜,方今天下大名割据,混战不休,豪右横行,无论关东还是西国的大名,多半精力,都放在了争夺领国和钱粮上,幕府弊政积重难返,有望革鼎维新,扫平天下的,目前只有刚刚一统近畿的‘京都副王’三好长庆。
见他感慨完了,有朋党问道:“天下离泰平,还早着那,倒是那个乡佐回来后,咱们该怎办?”
“他要是识趣,不来找咱们的麻烦,就送些钱粮给他,在派点人手去庄所服劳役也就是了。”
这也无怪三沢左兵卫轻忽大意,实在是谁也想不到高师盛竟是想要将他家灭族。毕竟二人的矛盾,也不过是庄所集会上的口角罢了,而且也没有向豪族一般,阻碍乡里赈灾,甚至是武力驱逐代官,不管是谁,恐怕也不会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何大错之处。
如果高师盛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个不知世事的名门子弟,那最终就算诉讼打到骏府,也无非是赔偿些钱财,就能将这件事就此一笔揭过,高氏关东名门,三沢家在关东部落民中,也算‘望族’,同样人脉深厚。
只可惜,高师盛是一个有“大志野望”的人,他盯上的不仅是三沢氏的家产,还有聚落中二百来户的部落民。生此战国乱世,即便不为了‘大志野望’,作为代官也该聚众结党,弹压治下的不法豪右,聚众除了需要钱粮外,最重要的就是人口丁壮。
钱粮可以巧取豪夺,但青壮劳力不会凭空出现,豪右国人或许可以容忍,损失些许钱财,但却绝对不会把自己控制的人口,拱手相让,高师盛现下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跟真正的武家地侍争夺良民,那就只得退而求次,夺取三沢左兵卫手里的部落贱民的控制权。
·······
就在三沢左兵卫与朋党饮酒之时,上百名披甲执锐的旗本足轻,已经冲向没有防备的部民村落。
带头的是三个人,一个是滨名信亲,一个是山内通判,最后则是谋划灭族的高师盛。
足轻中有一小半是滨名信亲从郡治带来的旗本队,剩下的则大多是本乡中的豪族郎党。滨名信亲以‘三沢氏盘踞乡里,郎党众多,一向轻剽悍勇,另有诸多亡命盗贼,藏身村落,兵力不足恐难以全靖’为理由,亲自出面,抽调乡中滨名、石松、大井三家为首的国人众派兵协助,高师盛则由长谷川、长田两家召集郎党随行,护卫自身的安全。
守门的几名部落民,见上百足轻气势汹汹的杀来,不觉愕然惊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盗贼,敢於光明正大的洗劫村落,有机灵的认出足轻靠旗上,滨名家的左三巴纹,醒过神来,恐怕是祸事临门,连忙指挥着要关闭大门。
滨名信亲拔刀直指,叱喝道:“贼众胆敢负隅顽抗,谁与我将之拿下!”
旗本中长臂善射者有两人,一个是蒲原氏清,擅用弓矢,一个是伊达宗纲,擅投铁矛,二人奉令,拨马齐头先进,此时足轻队离村落大门尚有数十步距离,步行的来不及赶上,便见蒲原氏清抽箭在手,张弓劲射,正中左侧试图掩门的部落民,中箭者捂着伤口,惨叫连连。伊达宗纲抄起挂在马鞍旁侧的一杆短柄铁矛,呼啸飞掷,铁矛势大力沉,贯透前胸,将之当场毙杀。
剩下部落民见状,慑惧万分,哪里还敢在多呆,掉头就往门内跑去,沿途大呼小叫,提醒村人闭门自卫,闻得警讯,村里立刻有人拉动撞钟,示意有贼闯入。
山内通判见以夺下门砦,对滨名信亲说道:“三沢氏郎党虽众,但村落中多数皆为良善,今次捕贼,乡里杂兵甚多,军纪松散,飞驒守当速战速决,勿使其骚扰良善人家,郡守虽命我为军目付,监阵行法,但须知,纵斩劣卒亦难赎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