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冢原卜伝最为擅长的并非短刀刺杀,应用于战场上的战阵剑道,青木大膳随身携带的配刀虽然要比太刀略短,但依旧能看出来是打刀样式,既然能得到鹿岛岛新当流最高许可‘免许皆传状’,自然不可能不会新当流的长刀术。
吉良义时再三目视青木大膳,认为他是因为忠义,才不愿接受自家延揽,赞不绝口道:“忠勇之士!”
高师盛道:“微末技艺何足挂齿,屋形公麾下,铃木日向守勇猛绝伦,东国武士谁人不知?”
吉良义时哈哈大笑,拍了拍手,吩咐来人清理地面,整顿宴席,女乐调弦,舞咏并作,叫诸人继续饮酒,心思已经不在花魁身上,而是对青木大膳青睐有加。
高师盛与吉良义时对饮,互相落座。高师盛见席上气氛仍有些僵硬,扯了个话头,不说俗物,但讲趣闻。三言两语,不知怎的又说回剑道之上。
吉良义时叹道:“当初修习剑道军法,吾曾极力反对。奈何父兄管教严格,不练不行,最后结果怎样?训斥本殿一窍不通!”
忆及往日苦修,最累的时候,吉良义时几乎差点虚脱,回想起来,他心有余悸,举起酒盏,又满饮一杯,道:“自吾元服以来,从没遇到过青木免许这样的剑豪达人!……以往只道武士扈从,自可高枕无虞······一人之威,竟至於斯,现在想来,不觉后悔迟矣!……高尾花魁,且替我来与免许上酒,聊表感寸之心。”
重新落座后,因之前变乱,干脆三人并座於台敷之上,高师盛坐在吉良义时右侧,高尾花魁陪侍在吉良义时左侧,她虽是风尘女子,却颇有矜持意气,敬爱真武士,目睹青木大膳挥斥方遒,英豪忠义,不由倾心折服,尤其是听到断然拒绝屋形公的请求,百般滋味尽在心头。当着众人的面,虽不敢放肆,一双秋波,已不知往青木大膳身上送了几乎。
席上争论、热闹,她恍如不闻,眼中只有孤坐独榻的青木大膳。
吉良义时连说了两遍,她方才听见,又喜又慌,急忙捧着酒壶,款款来到青木大膳席前,来为剑豪添酒。
高尾花魁腰缠垂帶,梳着先笄发髻,左横菊簪,右垂稻穗,白领朱唇,依然楚楚动人。若是一定要找出些许的不同,那便是她的眉眼间,越发的容光焕发,较之方才,更多了些许柔媚的韵味。
青木大膳不近女色,高尾花魁挽袖斟酒,手臂赤裸在外,抬举时香风缭绕,味道清幽淡雅,似是为女子本来自身的体香。她俏目流转,心中怀抱小鹿似的,砰砰直跳,跪地不起,奉劝道:“妾身恭请免许饮此乐无忧,愿祝免许今夜长乐无忧!”此句是用‘廓詞’言讲出来的,带有浓烈的武藏方言,尽显武家女儿的豪迈。
廓词是游女们从全国各地筹集起来,为了隐藏乡音,使用独特的语言。不同扬屋会有不同廓词,也作里词,花魁词。
高尾花魁听到青木大膳自称武藏横山党末裔,特意改用武藏廓词,来同他交谈,以求搏取好感。
青木大膳自赴宴以来,一直未曾看她,这会儿如此之近的距离与花魁接触,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尤其当听到对如此明显的暗示,吉良义时也亦羡此艳遇。
在礼教还不算严格的当世,如此求欢之语,也可谓言辞大胆,热情如火。
求欢的佳人如今正在眼前,她的恩客同在堂中。青木大膳醉心剑道,无欲无求。更何况,他为人心怀坦荡,与人相看,从来都是目不斜视,当此情景,人何以堪,大概也只有青木大膳这种古板自律之人,才能做到安然若素。
伸手接过高尾花魁奉上的酒杯,道:“多谢屋形公赐酒,娘子快快请起,青木浮牢浪人,当不得如此礼遇。”今夜按照欢场规矩,高尾花魁乃是吉良义时的外室,身份尊崇。
青木大膳饮下杯中酒,吉良义时道:“免许豪勇过人,自当须饮满三杯。”青木大膳无奈,只得由高尾花魁二度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