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匠屋左右清一色的整齐的连栋长屋,宽敞透亮,平素的日常吃用也都是一视同仁,他吃什么,秽多非人们就吃什么,从无半点苛待,就不知道比长田家强到哪里去了。
匠屋主人想了想,还是劝道;“纵使不输捐钱粮,也还是放些部民过去帮着劳役,同为骏府奉公,总不好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谁知咱们日后求不到人家身上?”
“近些年来,就不说乡间小民,便是滨名、石松、大井这些豪族国人,也不敢再肆意欺压咱们外出帮佣的部民,还不是靠着我带人跟他们狠狠打了两场恶仗,让他们知道了厉害,这时候服软,信不信过上几日,又要欺上门来!”
匠屋主人答道:“正是因为往日受他们欺压,才更应该跟这个新乡佐结好才是,我听人说,他是郡守的姻亲,好像还是外侄,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三沢左兵卫被念叨的烦了,干脆扔下筷箸,起身迈步出门,仰望天色,见头顶虽是晴天,但远方似有乌云翻滚,不禁后悔道:“早知如此,夏收时就该有多少粮食,就收多少粮食,现在趁着大雨绝收,转手一卖起码价格能翻上一翻!”
秽多非人多不事生产,没甚田地,多以走商帮佣为生,但有一桩好处就是平时吃用,全靠他这个长吏按户收钱,统一集中购买分配,不论家境贫富都还能过得去。
这两年粮价还算稳定,他也就没有在土仓存储太多米粮,再加上不少於财都拿出去放贷生利,所以才态度强硬,抵死不从骏府之命。
…………
高师盛等人乘坐牛车,出离平山乡后便转上本坂通。本坂通是东海道位於远江国内的一段街道,又称姬街道。由三河国内的嵩山宿起至远江国的气贺关所止,中间跨越远叁两国境内的一垰、两郡、三宿场,沿路尽是人烟稠密的富庶所在。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东海道是律令时代设立的五畿七道站路之一,属中路道。据说律令时代东海道的道路,远比镰仓和室町幕府更加宽扩,建设的更加繁华。
镰仓幕府为了加强对京都朝廷的控制,在东海道沿路,广泛建立传马驿站。
京都到镰仓之间的通常行程约为十二到十五日,传马的紧急通信开始了定为三天或四天。但是和古代律令时代制定的驿站不同,传马的驿站制度,因为道路构造的贫弱而被废除,变成了依赖人的脚力来传递消息。
沧海桑田,长年征战不休,将前朝遗迹摧毁的一干二净。让人连凭吊之地也找不到几处,却也是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平安朝时,太平景象里十里一站,五里一驿,行人商旅如潮,连衽成帷,举袂作幕,挥汗似雨的壮观场景。
太阳逐渐西沉,跌落群山,萧索的秋风,卷起乌云遮掩月光,倾盆大雨瓢泼也似地倾泻下来,白茫茫的雨水,仿佛连天接地,无穷无尽。
车队行进在一望无尽的旷野之中,昏暗难见的夜色里,道路两边,三三两两的榎树,直到近处才能看见。迎面的风雨灌入口鼻,铠甲湿冷,冻得几个体弱的随从扶着车辆,哆嗦不停。
长谷川隼人驱马游弋,从前方探路回来。到青木大膳身边,言语几句,青木大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点头示意他去向牛车回报。
长谷川隼人勒住缰绳,控马来到牛车旁,大声嚷到:“乡佐,咱们运气不差,前面二里半远有个废弃的早马场。”
早马场是远江土话,驿传的意思,也就是驿站,用来传递信件,还有供行人借宿的功用,承元四年镰仓幕府第三代将军源实朝的妻子丹后局在旅途中遇到了盗贼,镰仓幕府在骏河以西的驿站里设置了足轻驻守,保护了旅人。
自此每个驿站都设有足轻长屋、米仓,按照人马七八遣之法,幕府在各驿站免除田租,给予马匹的土地,支付继飞脚供米和商宿供米后,还给予住宿费补贴,有时借给金钱,以此来保护,帮助了驿站的人马解决补给和维护问题,但是负担仍然不小。
大的驿站往往有传马百匹,牛数十头,以供骑乘和拉驿车,因为战乱多是入不敷出,这几十年来废弃了不少,肯定是没有人驻守,来接待保护过往客商、行人,不过看长谷川的意思,当是还有几间屋敷能住人。
高师盛坐在车里风雨不侵,但却很关心随从,更何况雨夜行路,也实在不安全,他谨慎道:“这些年来,东海道沿路的驿站基本都荒废的差不多了,突然有长屋能住人,总让我觉得不对劲,你和付盗带几个机灵的人,摸过去悄悄,看看是不是贼人的藏身的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