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勇少识,待人信义,很是孝顺。”青木大膳对长谷川隼人有些了解,评价中肯求实,既没有贬低,也没有抬高。
“那我愿意,招揽一位勇武信义的孝子,为骏府效力,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句话答非所问,说得模棱两可。
青木大膳复又沉默,明显听出这纯粹是敷衍之语,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由反驳道:“若是单纯抬举於他,又何必留钱相赠。”
抬举之说并非虚言。
差役虽属卑贱下役,年奉也低到让人发指,难以维持生活,但反过来想,若差役们真的指望那点年奉和租的役田过日子,早就饿死了。
庄所差役作为代表骏府权威的最底层公人,实际上权利颇大,各种明里暗里地油水极多,差役们往往都是父子叔侄,私自相传,比如木村兄弟三人就是盯得家中上一辈的班,想顶个差役的缺,从来都是要向庄头行贿,哪里有倒庄头给钱求人来当的时候。
货郎们每月要给的“纳金”,在寺町做买卖的摊贩,每月也是要交,加起来最少也要两三千恶钱。即便庄头、付盗要拿走大半,剩下的人也是最少二百文钱落入口袋。
只看今日的命案,一个最普通差役到场一站,什么都没干,善光院就乖乖拿了五百文的“脚钱”出来孝敬,这就顶上半年的奉金。
等梅川院的净空和尚跟长田盛氏来庄所交罚铜,最少也要一人给上给这个数目,净空和尚想抬走尸体运回去下葬,还要额外再给一笔谢金,当做照看之费。
其他诸如,抓到犯人,案犯家属要给捆人钱;给犯人解绳看押要给解绳钱;压犯人去服苦役要给上路钱、压方钱、食水钱;替村人写文书要纸张钱,就连行刑打人,被打的也要给行刑的人气力钱···名目繁杂,数不胜数。
按照行情,想让青木大膳那三十棍手下留情可不便宜,起码一棍要给一枚恶钱。
因为盘剥太多,村人们除非万不得已都是由村老裁决纠纷,差役们真正能上下其手,勒索贿赂的机会并不多,但到年底算一算庄所账目,总能分个七八贯外财到手,比黔首百姓家里要强太多。
“治下百姓困苦,难道不是庄所的过失吗?再者那贯铜钱本就是善光院给我的贿赂,是不义之财,我将不义之财,用到义处,不正该如此吗?”高师盛说的义正辞严,好似真的在哀悯黔首百姓,生活不易。
青木大膳见他还在胡扯,敷衍自己,不禁拂然不乐,说道:“庄头当真心善,不过整个平山庄最不缺的便是穷人,让我来看……”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和尚们给的那点钱财,恐怕还不够!”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了,相当於是直接讽刺高师盛收了贿赂还想要沽名钓誉,邀买人心。
“能助一人,便算一人。付盗当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高台,起于累土。”高师盛也不恼怒,仍旧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论亲疏紧要来说,我也当先救助军役众,然后才是其他百姓,付盗所言亦是在理,我当回去细细思之……付盗若有办法,还望不吝赐教。”
短暂几句争辩过后,两人之间又是沉默下来,高师盛也很是无奈,既然青木大膳不愿多说,也只能由他去了,两人只得继续闷头赶路。
青木大膳的直觉很对,高师盛确实想要邀买人心,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