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七旬的景琼文两鬓霜白,擅于养身之道的他,却是精神矍铄、精力充沛,此时犹以左仆射辅王邕执掌国政,他回头看着一眼已剩尘迹的北上人马,挥了挥手,示意左右随侍人员散开,问曹干:“曹公此去洛阳,以曹公所见,梁军几时能克蒙军收复太原?而倘若司马氏、徐明珍复归南楚,楚军有没有与之争锋的可能?”
返回成都府大半个月,或公开或私下询问使梁细节者甚多,却还没有一人像景琼文这般直接问及这事;景琼文之前也没有问得这么直接。
曹干勒住缰绳,怅然一叹,说道:“韩谦在孟州时,北岸不过三万多兵马,甚至有半数都堆积在太行陉南侧猛攻蒙军,然而朱让在南岸汴梁坐拥七八万兵马,怯不敢战,甚至连牵制之意都甚为马虎。照干所见,要是年底之前蒙军不能守晋南,不是没有可能主动太原以及河朔等地,退回到燕山南北以守。至于楚军,只要一天没能造出胜过梁师的战舰,其都金陵都处于梁军兵锋的直接威胁之下,景公觉得楚军真能与梁军争锋?”
“倘若楚廷迁都洪州呢?”景琼文问道。
洪州位于鄱阳湖的西岸,不仅有水路通江海,也有陆路衔接湖南、江东,早在天佑帝时期就是重点经营的一座腹心重镇,杨致堂作为宗室大将,早年也在洪州坐镇多年。
曹干思吟片晌,说道:“倘若楚廷能果断迁都洪州,或能挣扎数年。”
“也仅能挣扎数年吗?”景琼文问道。
曹干话已经说透了,也无意再给景琼文一个更肯定的答复,抬头看山岭之上碧空白云,仿佛千载以来,风物皆无变化,变化的只是一堆堆白骨化为尘埃……
第七百六十七章 贺礼(一)
白帆如鸥,一艘悬挂贡字旗的官船从裕溪河驶入长江水道就引起过往舟船的注意。
将近黄昏时,这艘官船缓缓停靠上静海门码头,就见官船的梁国使吏指挥人手,小心翼翼的将一只丈余高的大箱子吊下船,装上一辆载重马车。
“那里面装的什么玩艺,看样子是往宫里送过去?”
看着宫里班直卫卒穿着华丽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以及诸多大楚官员与梁国使吏护送那辆装大木箱子里的马车,径直往宫城方向驶去,引起码头附近一大群人的瞩目跟议论纷纷。
“应是长信太后寿辰,梁国国主送来的贺礼,”有熟悉情况的人,卖弄的说着八卦,说道,“自从棠邑制置使禅继梁国国主之后,不仅梁国对咱大楚称臣,每年送来百余万缗臣贡,这梁国国主每年逢长信太后寿辰,也会着人送来他从梁境搜罗来的珍异之物,讨好圣颜。每年都是新奇的玩艺,去年就是送进宫两组铜人偶,听说用水流带动下面的轮子,铜人偶动起来就跟排兵布阵似的,煞是好看;而前年是一台自动弦琴,摆到流泉之下,叮叮咚咚能敲响《清平乐》,比乐坊的琴师不差,就不知道今年这大木箱里装的是什么……”
“这梁国国主,却是费着心思来讨圣后的欢心呢。”
“这是当然。梁国国主与长信太后也有旧谊——当年要不是梁国国主,长信太后都未必能嫁入咱大楚呢——这贺礼之心,自然要多花些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