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延并不想像信王那般,无谓的斥责赵臻的后知后觉,静下心来想,实是他们目前的谍传体系太过粗陋,信道容易被切断,而昨夜信道被切断,目前看来更可能是棠邑做了手脚。
而倘若是如此,就意味着棠邑这些年在京畿潜伏的人手不少,并且在宫变发生之初就第一时间决定,千方百计的拖延淮东知悉宫变的时间,以便棠邑能从宫变之中谋夺更多的利益——很显然,淮东被鼓在鼓里,棠邑又第一时间将水步军集结到京畿北岸,不管谁是宫变最后的胜利者,都会先择安抚好棠邑,或者尽可能满足棠邑的胃口。
杨元演发泄过不可遏制的怨怒之后,气呼呼的坐下来,听阮延说这些话,看向王文谦,问道:“事情果真如国相所言?”
“国相知微识著,棠邑急于攻略河道,确有可能使人封锁信道,使淮东不得消息。而在皇城之中,不管最后谁能胜出,只要能使淮东无法参与其中,棠邑都将得大利……”王文谦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便是韩谦打的如意算盘?”杨元演渐渐冷静下来,而越往深里想,眉头皱得越紧,问道,“不过,韩谦搞赤山军时,我听你说过这个云朴子当时就在茅山修道,现在又恰好是云朴子及时带着长信宫那位及大皇子逃往尚书省,他有没有可能早就被韩谦收买过去,实是棠邑的暗桩一直潜伏在皇城之中?”
“殿下洞察,听殿下这么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沈漾使两宫并尊,也或许是有这个担忧吧!”王文谦说道。
杨元演问阮延、王文谦,“孤当如何破这个局?”
阮延瞥了王文谦一眼,说道:“殿下当与朝廷和解……”
“怎么和解,总不可能叫孤自削王爵吧?”杨元演又愤恨不平的问道。
“沈漾、杨致堂等人身在局中,但他们最终还是坚持长信宫、明成宫两太后并尊,可见他们心里还是防备长信宫有可能彻底跟韩家及棠邑勾结到一起,使朝廷脱离群臣的掌控,”王文谦硬着头皮接着阮延的话题,往深里说道,“延佑帝遇刺新亡,新帝不过是呱呱幼儿,殿下也无需担忧新帝会对殿下不利,这时候殿下能主动与朝廷和解,便与寿王、溧阳侯一样有庇护杨氏宗室的诚意,想信沈漾等人,放下对殿下的戒备……”
“……国相,到底要孤怎么做?你将话说透,不要再遮遮掩掩,孤不是那种听不进良言的昏王。”杨元演说道。
“殿下应自请削藩。”阮延不想让功劳都叫王文谦抢走,这时候抢着说道。
“……”杨元演额头青筋跳了一跳,终是按捺住心头的恼怒,看着王文谦,问道,“国相所言,是否有道理?”
王文谦说道:“陛下在世时,对殿下戒心极深,则令朝堂对淮东百般戒备;殿下当时要防备延佑帝有手足相残之念,也不可能自请削藩,放弃对朝廷的戒备——淮东与朝廷相疑,才使棠邑坐收渔翁之利。诚如国相所言,陛下遇刺新亡,殿下要是能去掉淮东与朝廷的相疑之势,棠邑则再难坐收渔翁之利……”
“话是这么说……”杨元演独掌淮东经年,道理说得通,但决定又怎么容易轻下?
王文谦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以今年之灾情,淮东怕是相当长的时间里钱粮都难以自给自足,而将扬泰楚三州治权,还归朝廷,往后淮东兵马自当是由朝廷出钱粮养之,对殿下实质上并无大害。而唯有如此,沈漾、杨致堂、杨恩等人才会真正消除对殿下的戒心,视殿下为朝廷之藩屏、视殿下为杨氏宗室之藩屏。这时候殿下才有机会遣兵共伐襄北叛乱,不至于使襄北落入棠邑之手。而之后宫禁之中再生变故,沈漾等人才有可能会想到殿下,而非将淮东隔绝在外,仓促间被棠邑牵着鼻子决定一切啊。殿下甚至可以奏请立三皇子杨晔为皇太弟,除了此举能拉拢黄家及江东世族外,等沈漾诸人回过味来,也必会赞同殿下的奏请。新帝年幼无子,册立皇太弟即为大楚储君,移居东宫——这时候在宫禁之中,才能真正形成长信宫与明成宫并立的局面。”
“你们先退下吧,让孤好好想想……”杨元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