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一定要说镇远侯死于自刎?”青年人问道。
“我身在黔阳,又不会神机妙算,哪里知道这些细枝末节?”青衫客将自己陶碗里的酒喝尽,拿酒壶倒了小半碗酒,便将酒壶推还给青年人,以示他的话也就值小半碗酒。
“金陵水战激烈,太子杨元渥的座船也差点倾覆,但座船未倒,站在船首观战的太子杨元渥却栽入水里,遭乱箭攒射,救上来时已经气绝身亡……”那肥脸商贾看着众人围簇过来,越发声情并茂的讲述金陵水战后续的细节。
“这也是假的。”
青衫客饮过酒,多少觉得应该尽些讲解的义务,跟桌对面的小青年说道。
“太子杨元渥已经在金陵登基了,撤往北岸,也必然与安宁宫那位及王公大臣在一起,被保护在船队的最核心位置。要是船阵一度被岳阳水军打穿,打得太子杨元渥都落水中箭身亡,那岂不是说安宁宫的水军早就被打溃了,哪里还能剩有多少残兵败将能逃到北岸去?延佑帝又岂会不乘胜追击,一举歼灭安宁宫叛军?太子杨元渥身体素来不好,依我看啊,多半惊吓过度,在撤出金陵城之前就已经病逝。安宁宫现在坚称太子落水中箭身死,不过是要延佑帝担上弑兄篡位的恶名罢了。你想想看,延佑帝登基之前,说安宁宫弑夫篡位,安宁宫反过来说延佑帝弑兄篡位,是不是就都成了一笔糊涂账?”
“老丈虽然此时未在金陵,说得却颇有道理,想必老丈在金陵时,必也不凡吧?”小青年恭敬的问道。
“什么凡不凡的,我就天地一寄客,湖海一沙鸥而已。”青衫客笑道,将陶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朝小青年拱拱手,以谢赠酒之情,揭起破旧的袍襟,拿起桌角几本薄书册子,便要起身离开。
“郭大人真是自谦了。”隔壁拼桌的一名酒客,这时候转过身来,朝青衫客拱手说道。
郭荣这才看清楚跟几个脚夫拼桌而坐的人竟然是新任辰中县令、叙州长史冯缭,没想到他会坐在自己隔壁桌,微微一怔,眼神不禁往大厅别处搜索过去。
“大人在三楼厢房里喝酒,看到郭大人在此,便叫冯缭过来请郭大人一起过去饮两杯酒叙叙旧——冯缭听这商贾说金陵水战甚是有趣,忍不住坐下来多听了片晌。”冯缭笑道。
郭荣不是很喜欢冯缭这个人,也能猜到冯缭定是故意背着他坐在那里,无非是想观察他对金陵陷落这事的反应而已,当下只是淡淡地说道:“韩大人能容我寄身黔阳厮混日子,我可不敢再叫他破费酒钱了。”
不管韩谦与攻得金陵继位登基的杨元溥有什么矛盾,韩谦既然回到叙州,便是叙州之主,郭荣心知自己乃是安宁宫余孽,韩谦能够不杀他已经宽宏大量,他何苦跑到韩谦面前去找不痛快?
“郭大人不会叫冯缭在大人面前交不了差吧?”冯缭脸色微微一沉,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淡定的看着郭荣,可不会这样就放他走。
看有两名身强体健的彪健汉子,随着冯缭的脸色变化站起来,郭荣心头有些气恼,盯住冯缭问道:“寄人篱下,这酒看来我今天不喝也不行了?”
“然也。”冯缭伸手指楼梯,示意郭荣先行。
无意间想打听一些趣事的小青年,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发愣,不知道青衫客跟隔壁桌这位灰袍青年到底是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