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隘口虽然谈不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也绝对是易守难攻。
顾芝龙虽然在安宁宫、楚州及岳阳之间举棋不定,一心想着在最有把握时举子掷入棋局,但早年他统兵作战时,在军事上还是一个颇为杀伐果断的将领。
赵无忌不能冒洪林埠被顾芝龙先一步派兵进占的风险,不管夜雨行军有多艰难,他都要确保能抢先一步占领洪林埠,封锁于宣郎驿道的隘口。
这样赤山军才有可能以少量的马步兵,将来自宣城的援兵封挡在石佛山、麻姑岭以南,才能为主力兵马争取更多强攻郎溪城的时间。
顾芝龙从宣城调派兵马,想要从南漪湖西岸的泥泞道路绕行增援郎溪,即便赤山军不派兵马拖延,也至少要多走上一天;而那时赤山军第三都一万兵马也已经从广德推进到郎溪城下,在楚州军主力南下之前,他们就有足够的兵马,一边封锁、拦截宣城的援兵,一边组织对郎溪城的攻势。
冯缭见不能劝动赵无忌,他当然也不会带着几名侍卫留下来等后面的步营,他不擅骑马,体力这时候也快透支耗尽,便叫侍卫将自己绑在马背上,跟着大部队冒雨前行……
……
……
广德寨的夜雨停歇下来,姚惜水还撑着油纸伞,站在一座残颓的木楼栏杆前,眺望西面的校场。
黄昏后,韩谦对驻广德寨的骑营、侍卫营以及第三都所部进行了全面的动员,一队队兵将,迎着夜雨,依次走入西校场——韩谦也是一直站在点将台之上,浑身叫雨水浇透,目迎将卒进来。
“人生来有何不同,为何你们生来便要被打上奴婢的烙印,连抬起头来看人便是不敬大罪?你们温顺,你们认命,你们总寄望大人老爷们能有一丝怜悯,但多少年来,你们寒暑不辍,耕荒挖渠捉虫驱鸟,不敢有一丝懈怠,然而你们食不裹腹、面黄肌瘦,饥荒时食土充饥、易子而食。多少年来,你们昼夜不休,纺麻织绸,然而你们衣不遮体,赤足踏棘,寒冬时风雪来袭,你们瑟瑟发抖,冻死道侧。有谁给过你们一丝怜悯?你们甘愿你们的子子孙孙,都永远匍匐于他人的脚下,你们甘愿因为小小一个抬眼,就被遭怒斥乃至鞭打,却不得有一丝丝的反抗?倘若你们认命,倘若甘愿苟且一生,甘愿匍匐在他人脚下去做贱民、贱奴,我,叙州刺史、江东招讨使韩谦也给不了你们怜悯。你们不认命,愿意拿命一条,为自己、为子子孙孙拼一个不用匍匐在他人脚下的未来,拼一个居有其屋、耕有其地、食有其谷、寒有其衣的将来,我、叙州刺史、江东招讨使韩谦愿与你们并肩持戟,战于敌前!”
姚惜水不得不承认韩谦蛊惑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强,他站在点将台上以嘶吼声发出的这番喊话,她都注意到身后的侍婢叶非影都禁不住动容,冷声说道:“韩谦御下是何等的苛刻残酷,大概也只有他如此生性阴沉之人,才能毫无心障的说出这番话,骗这上万乌合之众不怕死的替他卖命。”
“为将顾芝龙诱出郎溪,竟不惜以其伯、其祖为饵,自古以来,大概也没有几个奸佞之徒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吧?”
云朴子瞥了一眼姚惜水身后那个叫叶非影、容貌清丽的少女,看她与张平、李普等人相当生疏,应该不是吕轻侠、李普这些年培养出来的核心子弟,之前在晚红楼也没有以歌舞伎出道,却不知道姚惜水回到金陵后为何竟将她随时带在身边侍候,哂然笑道。
“这样一人,竟然还曾有脸假惺惺的说要在叙州为其父服丧以行大孝呢。”
“云观主以为韩谦此番偷袭郎溪城,有几分胜算?”姚惜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