槭妖腾起火焰,身形蓦地拔高,离地数丈,腰下化作巨大树根,她转过身颤抖着笑起来,红发逶迤,欺霜压雪,“天啊。苍天!几口酒食!你未免太轻贱我槭染!”树根飞速游走,分别卷向五人。张乖涯反应极快,反手招出“恕己”,一剑斩断袭向自己的树根,其他四人则避之不及,被卷到半空。除智二默不作声外,那三人均被蓝绿色妖火灼得痛苦哀嚎。
张乖涯无暇思考先救哪个,就近向红玺奔去。“恕己”刚被强奏剑歌,元气难继,只能当普通利刃砍杀。张乖涯又急又恼,没想到这槭妖不惜燃烧妖魄也要拉他们同归于尽,那可是千年大妖的妖魄,一旦彻底引燃,他们五人都会随槭染一起灰飞烟灭。
智二只觉体内血液滚烫,喉咙干渴异常,一口唾沫也无,他盯着槭染,漆黑的瞳仁针一样尖锐,两片厚唇快速翻动,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偈子。短偈刹那便成,绞住几人的树根瞬间垂顿,蓝绿妖火闪了闪,尽数熄灭。
槭妖大惊,将阻断她燃烧妖魄的智二卷到眼前,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谁?……一位僧人?!”
张乖涯趁机唰唰几剑破开巨藤将三人救出,顺手摸出几颗药丸扔给他们,回头见智二未被放下,眸色一黑,藏在宽袖中的手悄悄掐起引火诀。
智二不答反问,语气平淡:“我们有何错,值得你燃烧真魄。”
槭妖怔了一瞬,两行清泪流下来,继而越来越浑浊,泪水变成了黏稠的槭树汁,污了这浓墨淡彩的容颜。她张开口,无甚形象地大声嚎啕,嘴角淌着涎水:“有何错?我百余年心血一朝毁于你手!挽救苍生大计被几个孟浪小儿耽误!你说有何错!我倒要问问你沙门僧,你修的是何魔道,生灵涂炭有何好处?!”涎水哽咽时她本能地反手抹过,槭树汁糊花了脸,她如孩童般哭得凄厉。
张乖涯微微叹息,松开捏了一半的引火诀,槭妖的模样让他实在下不去手。
再观智二,真如庙里供奉的佛陀,宝相庄严,不怒自威:“你涂炭生灵,为害一方,将几百人吸成干尸,不知是何大计让你这般罔顾人伦,不守妖界礼法,吸食他人精魂提升修为?”
粉玉听了知自己亲戚已无生还可能,秋波大乱,执起双剑踏步上前大声斥问:“你竟如此大胆,我的亲……”
“愚蠢短视!”槭妖巨大美丽的身形乱藤飞舞,光影摇曳。蜜色的木珠悬挂在她双臂浮动,红发如长霞横空,在淡远秋色下别成一格浓烈的妖异,“我只需几千人的精魂就可晋为妖神,如今民生凋敝,五胡乱华,一场战役被屠岂止万人,倘若我一朝功成,便能为他做出身躯,可保三百年安稳,岂非世人的福气!”
粉玉突然暴起,双剑劈出,电光石火间,槭妖发出一声惨叫,身形骤然缩小,红光乍泄,她捂着头委顿在地,鲜血汩汩流出,在她身周汇成一片塘泊。
智二被树根紧紧一勒,又缓慢降落下去。槭妖向他转过脸来,天灵盖从中裂开,蓝绿的火舌从中跳跃着扫过她的脸庞,她断续问:“大和尚,你没事吧。”智二摇头。
“抱……抱抱我。”槭妖的声音愈加微弱,眼睛却愈加雪亮,望向智二,满含期许。智二走了过去,却没抱她,居高临下地与之对视。
槭妖腿边青石堆砌的山石缝里,钻出一只灰黑毛发的小狗,伸爪陷到血浆里,瘦骨嶙峋的脸上一双乌黑眼珠四处乱转,它弓了弓身,不住抽动湿润的鼻头。张乖涯啧啧称奇,跳到槭妖脚边,将它一手抱起,像拎了一只干柴。“干柴”埋进他胸襟不再探头,沾着狗毛的血迹黏在他玄色衣衫上,张乖涯随手捏起涤尘咒,微风拂过,将他与黑狗涤荡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