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刀儿两队人马,北路一股,此刻相距呼延庆不过一二十里。兵马不祥。他自忖思着,自己手下的主力不是水兵,就是新募兵勇,正面厮杀,怕还不如张刀儿这些见过血的乱民敌手。
而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呼延庆这支兵马的士气甚弱,他们从沧州逃到清州,刚喘几口气来,便又被差遣到了河间府。士气低落,斗志低靡,如是到了乱军正前,怕立足未定,就吃乱民践踏。立刻派了一队精细士兵,着向村庄秫楷堆上、枯草堆上,只管多处放火,向束城城中报警。自己却率同兵马,向路南斜刺里退去。
约莫行走五六里,乃有一座树林子,便令全军一两千人都埋伏了,免得荡起尘烟叫贼兵看到。人马刚进得树林子里去,便听到西北角上,嘈杂声大作,夹杂了无数脚步扑打了地面,哗哗作响如暴雨落地,似秋风扫树。
张刀儿这支兵马行进的甚是招摇,左右无有护卫,前锋没有斥候,整个队伍就做一溜长龙。
他藏在树林里觑视,整个队伍,如平地卷起一片尘烟,由北而南,是好不热闹。这般声势呼延庆并非初次见得,那福建也不是没有民乱生出,他也见识过的。如此队伍不足为惧,他们到了束城城下时候,城门必已闭上,吊桥也已升上,这群乌合之众自不能飞将入城去,但必然会把城外搅得一团糟糕。
呼延庆勒马横兵,站在林子口上,守住士卒们不许妄动。
待到那队贼兵过去,喧闹之声渐渐微弱,天色也将近黄昏。便令兵士饱餐干粮。就在夜色朦胧中,随在贼兵后面慢慢前行。但在那树林之中也留下了一都兵,教给手下的都头提领,依旧埋伏在林外路边,依计行事。
自己骑马提刀,带领一千多步兵,领队前行。那每走三两里,便分出一股兵马。
约有二更时分,残月如弓,繁星满空,夜色昏暗,旷野天低。此千余人静悄的走着,只有步履声卜卜触地。呼延庆在马上,夜风扑面,却没丝毫的冷意,昂头南望去,束城北郊火光闪烁,错落相望,想来是贼兵掠杀所放的火了。
远处城池,正借了这一片红光,可以看到一堵隐隐的城墙影子,城上却并无动作。西南方向人马喧嚣声不绝,约在数里外,灯光数十处,闪烁不定,散在城郊外,必是这波贼兵偷袭束城未曾得手,便驻兵在城外的民家了。
呼延庆心中暗暗喜欢,益发沉着前行,恰好路上遇到一些连夜逃难的百姓,兵士们拦住了几个,引到马前回话。呼延庆说明了身份,从容问城下情形。百姓报说:“自城门关闭以后,城外商民百姓,原有些惊慌,却不想这贼兵随后就到,见到就烧杀抢掠,如是小的们都匆忙间四处逃命,不省得贼兵到底有多少。那走不及的百姓,都被贼兵杀了。小人也是逃走不及的,却藏在暗沟里,逃得性命。那伙乱贼到了城池外,见城门紧闭,只对城上叫骂了一会,并没有攻城。似乎后面还有大军,他们待了援军到来,再攻打城池。小人是等乱民都在房里住下,方才逃出来的。”
呼延庆赏给了百姓一些钱财,便在黑暗中传下命令,派两指挥使各引一部埋伏在路边低洼处,自带了四五百人,向火光明亮处前进。并分派多股兵士,去搜罗引火之物。三更附近,己寻得大批干柴草团,呼延庆兵士各拿柴草一束,然后慢慢地向贼兵所在处进逼。
眼前只有点点的灯火,隐藏在错落的民屋间,人马都已寂然。但贼兵也不是彻底的疏忽无备。只是他们警备的方向是束城,而非自己的背后。
呼延庆叫人悄悄进前,分股踅入巷子里,在上风头里点着了草捆,先将草屋或是柴垛给点着。顷刻之间,就有一二十处火头着起。正好又有阵大风刮起,那火势立刻便做大。放火的兵士,见火已着,也不回返回到原处,而是嘈杂呼喊起来,呼延庆把剩余士兵列成阵式。自己驻马阵头,等待机会。待看到几十个火头被风卷入长空,便知是得手也,立刻金鼓齐鸣,大声呐喊。
张刀儿所部打睡梦中惊醒,正不知宋兵有多少,也不知宋兵在哪里挑战。街上火势逼人,烟焰迷眼立脚不住,各各仓卒奔逃。
那城头上的丁壮兵勇看到之后,也纷纷亮起火把,大声的呐喊来。直叫贼兵不知就里,不少人自以为是城内兵马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