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官家为人聪明不假,但真称得上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下之如汉宣之厉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无敌,宪宗之志平僭乱……这可真呵呵了。
便是几人中落的最好的郑居中,那都被骂成了泥塑木胎,点头相公。恨得郑居中牙齿痒痒的。
“……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十余年委相权于一奸贼,纲纪驰矣……”
御座上,赵佶的脸色早在赵桓读到这一段前,就已经面色铁青。那陈东连接太学生,沟通士林清议,在童贯大败之消息传来京师才两日,便炮制出了好一片文章,伏阙上疏。当着全东京臣民的面投出了一支“匕首”插中了赵佶的胸膛。
于赵佶看来,这是奇耻大辱也。
可这一股子怒火,他却不能撒在陈东这沽名钓誉,好放大言以聚声势之辈的头上。因为他现在有没有背负着士林之望,有没有背负着天下之望还不可而知,却一定背负着东京城百万居民之望。恨得咬牙切齿的赵佶只能看着他风光照人,耀眼夺目,而把满腔怒火撒到了蔡京他们头上。
蔡京等人心中也很无奈啊。他们也想宰了陈东啊,那陈东从入太学的第一天就把喷蔡京当成了家常便饭。那后世人是吃饭睡觉打豆豆,这陈东是吃饭喝酒喷蔡京。
但是这事儿有buff加成,神光护体,动了他就要挨无数的骂。蔡京也想要点好名声,是以留着陈东给自己刷‘大肚能容’。结果现在刷出了个活弥衡。那就更不能动他了。
那陆谦贼子打破了童贯的十万大军之后,一边饮马黄河,似乎有兵进河北之念,另一边却又分出两队骑兵,分插到广济军与濮州城处。还都第一时间便占据了两地码头。那用意让东京城内一干人思之极恐。这外界压力本就是极大的,内部还除了陈东这祸害。
今日大殿里的人,没一个是,不,还有一个赵桓,除了他之外绝对没一个笨蛋。自从他们得知童贯败绩之后,谁不是昼夜难眠,忧心着河北与京畿的问题。谁也不知道梁山贼寇还会被败兵拖延多久时间,深怕一旦梁山贼彻底理清了前番的溃兵,就是京畿与河北震动之时,就是天下震动之时。
届时摩尼教贼子兴起于东南,还有王庆、田虎起于荆湖和河东,天下大局就真的难得收拾了。这遭厮杀结束,恐陆贼羽翼丰满也。
想到这里,素来以大艺术家自诩的赵佶脸上也布满了杀气。
“蔡京。”赵佶往日里可没这么直截了当,老赵家对于国家重臣都是尊称的,接你如此叫喊蔡京的名字,太不给面子了。却也显露出了他此刻的愤怒。
“臣在。”蔡京头都要低腰杆下,不敢仰视,恭候皇帝问话。
有片刻工夫,赵佶望着他并不问话。这种异乎寻常的沉默使他的心中忐忑不安。去年的冬天,他可是在赵佶面前打过保票的,要在今年之内彻底扫平齐鲁隐患,可结果呢?
“你可还记得去岁初冬的那场君臣对奏?”哪壶不开提哪壶。蔡京心里叫苦,赵佶心中更是怒火冲天,那个时候他是多么信任蔡京啊。
“臣有罪。”蔡京别看年纪大人,脑子却是清楚地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推诿的时候。撩起下摆跪倒地上,头顶官帽摘下来,放在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