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快马加鞭行到郓城县,打听得宋江任了新职,以公人刀笔吏之身份提领郓城城西诸乡镇保丁民勇,花荣便也不去县城,径直去了驻处里来求见。这驻处乃是一地主的庄园,主人家逃难了,被郓城县征辟做公,那留守人丁如何敢强抗?
且这里虽是公房,内内外外,却有不少宋家庄旧人。见到花荣前来,知晓他与宋黑子的情分,自不须经过官场仪节,便由了人进内堂会见。花荣在堂外卸去了行装,进得屋内见宋江便拜。宋江忙挽起人来,向他脸上端详了一会,笑道:“贤弟来去刀枪战阵里,却喜身体无恙。我曾听得范县大战,东昌府的张都监并两员副将,还有张太守的二公子,都被梁山泊强人掳去了,昼夜以贤弟安危为念。”一壁厢叙话,一壁厢吩咐厨房里预备酒饭。
酒饭陈设在内堂,宋江便请来雷横一同坐地。席上花荣将范县之战前后一一叙来,再把自己听到的些许事儿说来,直叫宋江与雷横感慨梁山兵势越发强盛。如此花荣就说道了自己于水泊边上见到的诸多百姓,甚是愤怒。如此般百姓赖一匪寇瞻仰,传播出去,朝廷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威仪尽丧?
言及此事,宋江亦是苦闷。雷横在旁将时文彬之言一一道出,先前花荣与宋江书信往来,也略微提点过此事,现下里不形之于文字,当面言语,又更透澈了些。小李广听闻罢,遂即叹道:“满朝朱紫无人理会得十数万生民的安危,倒是一个山贼草寇,却恁地留心。大笔钱粮如粪土般泼洒,着实叫人感叹。此事非同小可,如此这般下去,来年梁山泊将收尽齐鲁生民之心也。”宋江、雷横只得摇头。
次日里倒是一个好天气,风雪暂歇。
宋江带人送别花荣归去。直送出去十里远,黑三郎还要再送,被花荣止住。恰巧那不远处有一草亭,石勇已是宋江面前的得力人。这人去打扫得洁净,平平荡荡,一些渣滓也无。
诸人在此话别,雷横提壶,石勇捧盏,酒斟满了,宋江接过来,与花荣把盏。“贤弟,我等相交多年,虽聚少离多,却肝胆相照。今日这一离别,不知再能像当年开怀畅饮也无?你看现下,自大梁山泊兴起,各州府便不是先前那般安定。陆虞候固然仁义无双,但匪就是匪,兵戈起处人烟渐渐零落。此去青州,虽然三山已消除,可旧患方去,新患已生。想地方情形,恐比不得以前平靖,贤弟却要小心。”黑三郎也是聪明人,听得出花荣对梁山泊的钦佩,便就再不提陆谦一句的坏话,现下也只是用官匪之别来扎下一根刺。
至于现下的青州,宋三郎人是没去过青州,但是有孔家兄弟在,青州于他亦无甚秘密。
自打梁山泊扫荡青州后,那益都城固然没被打开,官府尊严却也扫地。这便是一个火星,叫青州府内往日因官府威严而压制下的矛盾猛烈迸发出来。且知府慕容彦达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手段恁地叫人心寒。如此贼寇再生来,亦无人为官府出力。是以现下青州还没往日来的平静。
花荣听了触动心事。“官匪,官匪——”
与此同时,梁山泊里。
大校场上数千兵马罗列,老远看到数十面旌旗,在风里飘动。来到近处,校场打扫得洁净,五七千军马,盔甲鲜明,两排列队中间显出一条人行大道。众人簇拥了数位好汉,由此经过。那阅兵台上,有人拿了五色旗发令,等人经过了,那红旗展动,这人马便变了个四方阵式,布在校场中心。旗门影里,金鼓齐鸣,早见陆谦全身披挂,率领一干好汉及近。校场里数千军马,静悄悄地排列了阵式,一些响声也无。但见那方阵罗列的队伍,戎装鲜明,犹如地面排下了整齐的锦堆。在锦堆上面,云霞灿烂的飘动了旗帜,在风中卜卜作响。
今朝梁山大军兵发三路,一路向东打青州,一路向南攻徐州,再有一路往北破孟州。
正所谓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说白了就是要声东击西,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敌志乱萃,不虞,坤下兑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
陆谦的目标是北京大名府,但表现出来的模样,则是要攻略北部的孟州、高唐,南面的徐州和东侧的青州。至于为什么舍距离最近的东昌府而不动呢?那是因为东昌府向西挨着的就是应天府,容易引发东京城过于剧烈的反应。且东昌府并不昌,与濮州一般,只有府治单州,外加成武、鱼台和砀山三县。全部吞吃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