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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已知晓陆谦要亲来登门,坐他对面的张叔夜面上露出嘲弄的笑:“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访孔明,现有陆虞侯风雪兼程拜宗门。不遑多让啊。”如果他那口气不是满满的讽刺,还以为是在赞美陆谦呢。将一草寇之酋比作蜀汉昭烈帝,太抬举陆虞候了。

“嵇仲兄还是留些口德的好。我等身家性命俱在彼辈手中攥握。”宗泽有些苦恼的看着张叔夜。自从山下传来张叔夜被皇帝赐建衣冠冢的消息后,这张嵇仲就似有了死意。嘴巴亦越发的肆无忌惮,不留口德了。把陆谦比作刘备,那就不看看自己与祢衡之相似。

就见张叔夜呵呵一笑,对宗泽的话不置一词。张氏一门乃官宦大族,他与草寇反贼不共戴天。只待片刻后便再次嘲讽陆谦:“昭烈帝素有王霸之略,吾观这陆大头领也是不差,威而有恩,勇而有义,宽宏而有大略。有雄才而甚得众心。便就如程昱评玄德之言,终不为人下。”

“只是现今天下,赵氏根基之厚重,远迈魏武,其基宇较之彼时昭烈帝更狭,更难寻得孙吴为犄角,共抗强敌。能否折而不挠,偾而益坚。在颠沛之际,信义逾明。以仁义两字,情感三军;让天下豪勇之士,甘与同败。仗信履义,推诚任贤,肝胆孚契,终济大业……”

张叔夜越说笑声就越大。显然他是在笑话陆谦。

让宗泽好生无奈。你父子性命尚在人手中攥握,这般嘲笑于人,真的好么?

他觉得陆谦把张伯奋和张仲熊与张叔夜分开安置,并不甚好。而宗颖则略显坐卧不安,还好张叔夜还知道适可而止。

宗泽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睛里看到的尽是悲哀。一身文韬武略,一心报效社稷,名誉天下的张叔夜现如今却成了个活死人,可悲可叹啊。

只宗颖不这般想,这张叔夜在时,他且按捺的下。论年龄,论名望,论见识,张叔夜面前没他说不的份。然现在张叔夜离去了,眼前只剩父亲,宗颖便放胆开口:“张公不闻江南祸乱么?”宗泽便是江南婺州义乌人(今浙江义乌)。花石纲之祸叫江南怎样个民怨沸腾,别人不知,他们父子还不知么?那宗氏一族也少不了被朱勔的门下走狗给祸害。宗泽小小的知县,可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江南民怨沸腾,朱勔为万夫唾骂,却受当今天子恩宠有加,久必生乱。何况还有摩尼教之辈包藏祸心,焉知道彼辈不能成孙吴之局?”

虽是在父亲严厉的眼神下,宗颖话语声越来越低。但他还是拧着头将话说尽。而这些话可不就说到了宗泽的心坎上?

儿子都能看到的危机,宗泽又怎会看不到?江南是鱼米之乡,人口繁多,一遭祸乱将就会不知道要殃及多少百姓。但他又能怎样呢?

位卑人微,言语不受人看重。都不能直达圣听,再多披肝沥胆的肺腑之言,也都是虚幻。

先前在衢州龙游任上,他就向上不止进过数道奏疏,半点作用都没。甚至若非有人庇护,他自身都被朱勔党羽打翻在地了。

江南、齐鲁——

虽非中原腹地,可一近京畿,一乃钱粮富庶之处,骤起兵戈,天下板荡许是尚远,社稷转盛而衰却非等闲。宗泽忧心忡忡。